韩愈《师说》

2024-10-30 韩愈

  在择师标准方面,韩愈把教师是否有“道”做为根本标准。韩愈要求教师信守的是儒家之道,即统治阶级所宣扬的道,这是不足为法的。下面和小编一起看看韩愈的《师说》,欢迎阅读。

  【原文】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嗟(jiē)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dòu)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fǒu)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tán)、苌弘、师襄、老聃(dān)。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于时,学于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

  【译文】

  古代求学的人一定有老师。老师是传授道理,教授学业,解决疑难问题的人。人不是生下来就懂得道理的,谁能没有疑惑?有疑惑却不跟从老师学习,他所存在的疑惑,就始终不能解决。在我之前出生的人,他懂得道理本来就比我早,我跟从他,拜他为师;在我之后出生的人,他懂得道理如果也比我早,我也跟从他学习,把他当作老师,我学习的是道理,哪里管他的年龄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呢?因此,不论地位显贵还是地位低下,不论年长年少,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是老师存在的地方。

  唉!从师学习的风尚没有流传已经很久了,想要人们没有疑惑很难呐!古代的圣人,他们超过一般人很远了,尚且跟从老师向老师请教;现在的一般人,他们跟圣人相比相差很远了,却以向老师学为羞耻。所以圣人就更加圣明,愚人就更加愚昧。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愚人之所以成为愚人,大概都是这个原因引起的吧!

  众人喜爱他们的孩子,选择老师教育孩子;他们自己呢,却以从师学习为耻,这真是糊涂啊!那孩子的老师,教他们读书,学习书中的文句,并不是我所说的给人传授道理,给人解释疑惑的老师。不理解文句,疑惑得不到解决,有的向老师学习,有的却不向老师求教(意思是不知句读的倒要从师,不能解惑的却不从师),小的方面学习,大的方面却放弃了,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明智的呢。医生,乐师及各种工匠,不以互相学习为耻。士大夫这类人中,如有人称人家为老师,称自己为学生,这些人就聚集在一起嘲笑他。问那些嘲笑者(嘲笑他的原因),他们就说:"那个人与某人年龄相近,修养和学业也差不多,(怎么能称他为老师呢?)以地位低的人为师,足以感到羞愧,称官位高的人为师就近于谄媚。"啊!从师学习的风尚不能恢复,由此就可以知道了。医生、乐师及各种工匠,士大夫之类的人是不屑与他们为伍的,现在士大夫们的智慧反而不如他们。难道值得奇怪吗?

  圣人没有固定的老师,孔子曾经以郯子、苌弘、师襄、老聃为师。郯子这一类人,他们的道德才能(当然)不如孔子。孔子说:"几个人走在一起,其中就一定有我的老师。"因此学生不一定不如老师,老师也不一定比弟子强,听闻道理有先有后,学问和技艺上各有各的主攻方向,像这样罢了。

  李蟠,十七岁,爱好古文,六经的经文和传文都普遍学习了,不被世俗的限制,向我学习。我赞许他能遵行古人从师学习的风尚,特别写了这篇《师说》来赠给他。

  【注释】

  [1]学者:求学的人。

  [2]道:指儒家孔子、孟轲的哲学、政治等原理、原则。可以参看本书上面所选韩愈《原道》。

  [3]受:通“授”。传授。

  [4]业:泛指古代经、史、诸子之学及古文写作,可 以参看本书下面所选韩愈《进学解》中所述作者治学内容。

  [5]人非生而知之者:人不是生下来就懂得道理。之,指知识和道理。语本《论语·述而》:“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论语·季氏》:“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孔子承认有生而知之的人,但认为自己并非这样。韩愈则进一步明确没有生而知之的人。

  [6]其为惑也:他所存在的疑惑。

  [7]闻道:语本《论语·里仁》:“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闻,听见,引伸为懂得。道:这里作动词用,学习、从师的意思。

  [8]从而师之:跟从(他),拜他为老师。师之,即以之为师。

  [9]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哪管他的生年是比我早还是比我晚呢?庸,岂,哪。知,了解,知道。

  [10]道之所存,师之所存:知识、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是老师存在的(地方)。意思是谁懂得道理,谁就是自己的老师。

  韩愈《师说》主旨及其背景

  一般说来,解读古典文本有两大障碍:一是古今语言隔阂,二是写作背景晦暗。有时,二者又往往互相纠结。对中学语文传统篇目《师说》的解读就面临这些困难。

  《师说》是在特定历史背景下,写给求学者“李氏子蟠”的。对他们两人而言,文章针对性不言自明。而对于后代读者,却隔着一层历史帷幕。要想掀开帷幕,就需下一番知人论世功夫,结合唐代教育史、思想史、语义史,以及作者全人、全书,尽量复原其规定情境。这对准确把握文章主旨至关重要。

  对《师说》最早的释义,大约为康熙时期吴调侯、吴楚材《古文观止》篇末简评。其文曰:“通篇只是‘吾师道’也一句。言触处皆师、无论长幼贵贱、惟人自择。因借时人不肯从师、历引童子、巫医、孔子喻之。总是欲李氏子能自得师,不必谓公慨然以师道自任、而作此以倡后学也。”总之,认为该文主旨,就是批评“时人不肯从师”,倡导后学“能自得师”,将《师说》之“师”理解为一种泛指而非特指。稍后乾隆时代的史学大家章学诚,批评《师说》“未及师之究竟”,认为“授业”、“解惑”实“与传道有间”,也是基于这种泛指理解。这表明他们均未能揭开那层历史帷幕,从而自误误人。以致直到今天,许多人仍然将《师说》视为泛论“尊师重教”之文。如此以来,将“传道授业解惑”释为“传授真理、讲授学业、解答疑难”,将“古道”解为“求师重道”传统,也便顺理成章。

  然而,这种泛指性的阐释,是否符合韩愈本意呢?

  古代教育史证明,唐朝尤其是前期,学校教育长足发展,甚至早于西方一千多年设立了实科学校,被誉为“达到了世界上和中国空前的昌盛程度”。安史之乱后,官学教育虽有些衰落,但经学、文学大家的私人教学和乡村私学,反而有较大发展。韩愈就曾从独孤及、梁肃等学者游学,李翱、李汉、皇甫湜、孟郊、张籍等则均师从过韩愈。韩愈的好友柳宗元遭贬柳州,“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可见,当时并不存在一种普遍厌学、“耻师”风气。《师说》不也承认童子“择师而教之”、“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吗?那么,《师说》所谓“耻学于师”,究竟针对何人?

  这就牵涉到文中与“巫医乐师百工之人”相对照的“士大夫之族”。在在韩愈的时代,虽然仍有魏晋南朝以来的“士族高门”、“公卿大夫”一类用法,但在韩文中, “士大夫”除了与官位相联系外,却更多地与科举进士背景相关联。中唐以来,由于科举取士弊端丛生,得举者趋利忘道,攀附权贵,多 “以京兆同华为荣,而不入学”。这也波及其子弟。韩愈《请复国子监生徒状》就慨叹:“近日趋竞,未复本源,致使公卿子孙,耻游太学。”我们由此可以判定,韩愈所谓“耻学于师”者,就是指那些有进士背景的当朝权贵及其子弟。

  众所周知,自魏晋南北朝以来,儒学独尊、权威地位屡受佛、道冲击。唐王朝为扩大统治基础,整合、重构意识形态,佛、道地位交替提升,儒家道统不断削弱。宪宗朝学者刘肃就曾哀叹:“圣人遗训几乎息矣。”唐代官学虽也设有儒家经典课程,但由于 “(科举)主司褒贬,实在诗赋,务求巧丽”,遂出现“末学之驰骋,儒道之不举”的“取士之失”,致使“生徒不以经学为意”。如此一来,儒学经师地位自然每况愈下。柳宗元《答韦中立论师道书》称“由魏晋氏以下,人益不事师。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就是指这一思想史背景。韩愈的《进士策问十三首61其十二》也曾明确指出:“由汉氏以来,师道日微,然犹时有授经传业者;及于今,则无闻矣。”这正是《师说》发出“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感叹的深远历史背景。

  但当中唐社会矛盾加剧,礼教秩序紊乱,统治者又不得不重振儒家伦理。 “崇儒尚学,以正风教”。于是,韩愈便师从“古学”大师独孤及、梁肃,“锐意钻仰,欲自振于一代” “至贞元、元和间,愈遂以《六经》之文为诸儒倡”)。恰当此时,青年李氏子蟠问学于韩愈,韩愈便写出《师说》褒奖之。

  说明写作缘起的末段,实际上就是本篇的小引,堪当文章导读和开启作者立意之门的钥匙。韩愈之所以认同李氏子蟠,就因他“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于时”、“能行古道”。所谓“不拘于时”的“时”,就是指“古之道不足取于今”的时风。

  读罢末段,再倒回去细读全文,其真义便极易索解。“余嘉其能行古道”,正与开篇“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的“传道”前后呼应。“传道”之“道”,不应望文生义,解为“道理”、“真理”、“知识”等常用义,而是特指“古道”,也即韩愈《原道》所论由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荀、扬所倡导的“先王之道”。韩愈曾反复申明:“抑所能言者,皆古之道”。在韩文中,“道”字确也多属此义。至于韩愈之“道”的利弊得失,姑且存而不论。

  而赞李氏子蟠“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又与开头“授业”相应和。“授业”之“业”,也非指一般学业、专业,而是指“六艺经传”之业。前引《策问》,就明确将“授经” 与“传业”相提并论。“解惑”,自然也与此相联,非指回答一般疑难问题,而是“抑邪与正,辨时俗之所惑”,以使生徒“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

  从篇章结构看,首段提出并简论基本论点——“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师”的职责就是弘扬“古道”,人们应该向一切有“道”之士学习。“授业”、“解惑”不过是“传道”的途径、手段而已。此语乃是通篇文眼。

  第二段在与圣人、百姓对比中,批判士大夫之族由于“官”、“位”等级观念作怪而“耻学于师”,致使“师道不复”。其隐含之正面义,则如韩愈好友柳宗元《师友箴》所论:“道苟在焉,佣丐为偶。道之反是,公侯以走”。

  “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此句不是一般地慨叹人们不愿从师,而是抱怨时人尤其是士大夫权贵对儒家道统的冷淡与背离,失去了正确的指导思想。

  其中特予强调,所论之“师”非指“授之书”、“习其句读”之“师”,正是针对前述科举“末学驰骋”弊端而发,与柳宗元蔑弃“章句师”义同。因为韩愈“之所志于古者,不惟其辞之好,好其道焉尔”,而不屑于那些“习熟时俗,工于语言,识形势”之徒。韩愈三次应试吏部“博学宏词”落败的坎坷经历,更强化了他这一观念。但韩愈并不否定习句读,只是要求习句读要为传承、践行“古道”服务,所谓“沈潜乎训义,反复乎句读,砻磨乎事业”。

  第三段由“圣人无常师”,提出应以“闻道”之“先后”为准,“师”与“弟子”互相学习。

  末段赞扬青年“李氏子潘”学习并践行“古道”,鼓励他向一切有“道”之“师”学习。此与柳子厚嘉奖后学陈秀才“志于道”相似。

  由以上梳理可知,《师说》所谓“师”,并非泛指一般专业教师,而是特指学习、掌握并践行儒家道统的儒师。其《策问十二》也曾明示:“古之学者必有师,所以通其业,成就其道德者也”。韩愈之所以认为赵德秀才“可以为师”,就是因为赵秀才“颇通经、有文章、能知先王之道,论说且排异端而宗孔氏”。可见,韩愈之谓“师”,实乃特指意识形态、伦理道德导师,所谓“教”,不过专指儒家“德礼”教化,与我们今天讲的“师”和“教”还有相当大的距离。当然,我们完全可以借用“传道、授业、解惑”一语,表述现代教师职责,但应明确仅是一种古为今用,而非原作本意。否则,就会导致对经典和历史的双重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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