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
15岁以前，我都是穿母亲做的布鞋。
母亲将家里的旧衣服剪开，或者去裁缝铺要点碎布，在一个阳光好的日子里，将这些碎布错落有序地一层层铺开，用玉米糊粘成做鞋用的“被子”。这些“被子”只需一到两天阳光特别充足的日子就可以用了。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翻看母亲收藏的一本书，但吸引我的不是书的内容，而是书里夹着的母亲裁剪好的全家的鞋样。鞋样分鞋底和鞋面，有冬天的棉鞋样，也有春秋的单鞋样，大大小小各不相同，还随着我和哥哥的长大有新的出现。在我看来，这些鞋样充满了情趣。母亲将晒好的“被子”依着鞋底样裁下，然后就是一阵一线地纳鞋底。母亲的手很巧，纳出的鞋底针脚都一样长短，非常平整。纳好的鞋底分毛边和包边来使用。毛边就是最原始的鞋底样，不加修饰，这样的.鞋底做出的鞋一般都是平日下地穿着，不讲究好看。包边就是在鞋底的周围再用一条条的白布条进行包镶，整齐好看，这样的鞋底做出的鞋就留着走亲访友、赶集过年穿。母亲同样依着鞋样将鞋面裁出，外面糊上一层新布，然后包边，再将鞋面和鞋底缝合在一起，一双布鞋就成功了。母亲一般会在冬天农闲时做好一家人四季穿的鞋，白天做不够，晚上还做。我经常睡醒一觉，还看到母亲守着昏暗的油灯或在低度数的电灯下做鞋。
布鞋舒适透气轻便，但当时的我却不这么赞扬布鞋，反而觉得布鞋土气难看，特别羡慕那些皮鞋的美丽。因此，等我从家乡一出来上学，就再也不穿布鞋了。可是，父亲在煤矿工作了一辈子，却从没有嫌弃过布鞋，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在家人的督促下穿上皮鞋。前几年，母亲觉得视力越来越下降，做鞋虽慢，但做的更勤了。母亲说：“你爹愿意穿做的布鞋，我得赶紧给他多做几双，以后眼睛看不清了，就不能做了。”于是，家里的床底下就摆放了好几双板板正正的布鞋。可是爹却总给娘买鞋穿，爹说：“你娘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在家拉扯你们，家里地里都是她，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小气了一辈子。老了，让你娘也洋气洋气。”娘一边唠叨着爹浪费钱，一边美滋滋地穿上买的鞋多串几家门去。
前些天，父亲打来电话说母亲的脚后跟疼，让我问大夫是怎么个回事。原来是母亲不服老，像个年轻人一样的干地里活，结果脚后跟劳损过度，疼了起来。大夫建议母亲多休息，并穿舒适的鞋。我告诉了父亲，可父亲说母亲觉得父亲刚给她买的那双四季鞋挺好，不让爹再买新鞋。唉，仍然小气的母亲呐。我赶紧从老北京布鞋店给母亲选了一双，和老公开车赶回老家，让母亲试试。母亲穿上老北京布鞋，脸上就笑了：“这鞋得劲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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