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好气又好笑。不到2岁的外孙女,原来也如此顽皮。
在客厅地板上,我俩一前一后爬了几圈。她忽然改向,爬到沙发跟前,坐起来胡乱地扔着本已凌乱的积木。
我也坐到她对面,带她搭积木。这是童话故事中的欧洲古城堡的搭建材料。我边搭边念道,这个放这儿,那个放那儿。哎,你看,搭成了!好看不好看?好看!外孙女高兴地拍着小手,圆圆的脸庞灿烂得如一朵盛开的花。
我教她搭。刚刚搭了半截,她小手一扫,这半拉子工程便前功尽弃。我警告她不许这样。我指点着位置,继续教她一块一块地垒。才垒了二层,她又故意地小脚一蹬,哗啦啦地又塌了。尽管我一再哄她吓她,都不管用。就在半拉子洋楼轰然倒塌的那一刻,她好像是幸灾乐祸的,“咯咯咯”笑得特别开心。每次破坏后,她都叫我再来一次。但没等你回过神来,她的手或者脚就伸了过来,在我来不及制止下,她已经完成了一次又一次恶作剧。
我深以为儿童的天性就是好动,好奇,好玩。不像成人,他们对这个世界是陌生的、新鲜的,没有既定的观念和固定的眼光。破坏,在他们而言,是一种游戏,一种行为,一种乐趣。至于破坏的意义,那是大人强加给他们的,他们才不管那些呢。建构,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想象,一种实验,一种探索。没有目的,没有方案,没有规矩,想怎么做就这么做,他们从来不会论证前因后果。
就在这破坏和建构的过程之中,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他们的发光的眼神,听到的只是他们开怀的笑声。在他们的理念中,大概还没有什么成功的概念。搭积木,重要的是搭的过程,而不是搭的结果。这也许就是儿童和成人玩搭积木游戏最迥异的心理预期。
西方人将这种规则自然顺延,在学校教育中注重尊重孩子个性,启迪孩子智慧,发挥孩子想象力和创造力,着意培养孩子做人的基本品质和适应社会并能自我发展的基本能力。爱迪生的发明创造,人们只看到电来了,灯亮了,却很少关注他无数次失败的实验。乔布斯的苹果,人们只看到它所产生的巨大财富,却很少关注他创造苹果电脑的艰苦卓绝的漫长的过程。
中国人恰恰相反。从小就想着法子遏制孩子的天性,你好动我就叫你动弹不得,你好玩我就叫你玩不起来。时下,升学教育之风从高中一路往下直吹到小学一年级了,孩子从踏进小学大门那天起,他就踏进了成人的激烈竞争行列,他就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小大人”。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作业,考不完的试,唯独没有一点属于他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和空间,没有一点让他能够自由思想和自由做主的可能。如同一朵花,为了不让它受到风吹日晒,将它放进花房,使它从此与外界隔绝。这样的花,毕竟是很脆弱的,它很难经风雨见世面。据说,中国科技大学每年招收的少年班学生,大学毕业后,很少有较高学术造诣或较高科研成就的。2011年,16岁的张炘炀成为中国最小的博士,不知道他的将来会是怎么样的。
倒是有令人不可思议的现象,那就是当下不少地方政府官员好像是“反刍”了,或是返老还童了,他们干的一些事情倒还原了儿童的天性,叫人啼笑皆非。大拆大建,建了拆,拆了建,似乎如今当市长县长,除了拆建就无事可做。一条路,刚刚建成,就剖开扩建;一座高楼,还没拆脚手架,就要拆掉改作他用;一个开发区还没建好,另外一个开发区又急匆匆上马;一个商业街还没形成规模,另一个更大规模的商业街又在破土动工。似乎他们也是事先毫无目的性的,只是想享受政绩工程所带来的过程性快感。砸烂一个旧世界,建设一个新世界,就在这一砸一建之中,他们有着当官的无限快乐。那是一种一手遮天的快乐,那是一种颐指气使的快乐,那是一种呼风唤雨的快乐。至于民意如何,民情如何,似乎不是那么重要。政绩如何,主要取决于面子工程如何。有了面子工程,就有了政绩,就有了提拔擢升的台阶。纳税人的钱就是用来铺就这无限膨胀的官僚私欲的台阶的。
如果说,我的外孙女在搭积木时每每推倒半成品城堡,只不过为了满足她幼小的好奇心,以及在我一次次劳而无功的哀怨声中她能获得一种取乐的愉悦感;那么,一些政府官员无视纳税人的利益,为了贪图自己的所谓政绩,肆意挥霍钱财,动辄大拆大建,热衷于在面子上做文章,他们这样做所带来的后果恐怕就不是仅仅自己有了快感即可了事的。“众口铄金”,“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他们终究要将自己毁于老百姓的口水之中。
搭不成积木,总是有点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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