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杨花似雪。杨绛先生说:“它的志愿是要飞上天去”(见《风絮》),因此老在天上飘飘悠悠地悬着吊着。当然,它最终依然实现不了这个“飞上天去”的愿望,只能悲剧性地跌落到地面。
但我想,杨花的志愿,或许并不是想飞上天去,就像蒲公英伸出那朵朵小绒球,借着风力,撑开小伞飘然散开去,并不是有飞上九天去的宏大愿望。“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它们飘飘悠悠遨游一番,又知足知趣地、悄悄地飘落在一块命运为之安排的栖身之地。或在岩上,或于山头,或在水畔,或于园边,把从母体中带来的那颗稚弱的、小小的种子,深深地扎进潮湿的、微温的、夹杂着腐殖气息的泥土中。只要命运对它宽厚,没有恶作剧似的播弄与践踏,它便萌动、生根、发芽、抽枝、舒叶,既迎接阳光雨露的爱抚,也经受风狂雨暴的摧击,一心一意凭借自己生命力的顽强,繁衍孽生,笼烟积翠,形成藏葵多姿的天地。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完成与生俱来的使命。犹如自己来时一般,它又恬然地将繁衍的后代,送去远行,交给命运。这既非悲剧,亦非喜剧,或许只不过是随缘而生的一次轮回。
“杨柳轻肠直上重霄九”。飘然直上的杨花,或许有过一次富于浪漫色彩、值得诗人歌吟的壮举,以慷慨的奉献,消l陨于遥远的天际;但并不因此就以“愁见花飞狂不定”的态度,鲁莽地做出“还同轻薄五陵儿”的界定。
刘禹锡说得好:“晴天暗暗雪,来送青春暮,无意似多情,千家万户去”。在树树花如雪、纷纷乱若丝的杨花飞舞日,让人领略的或许不仅仅是蕴含在轮回中的那种广裹的爱罢。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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