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的散文创作思想

2024-08-15 季羡林

  导语:季羡林认为散文的“真”就是要写真事、诉真情,而且真情还必须是使自己感动的真情。他认为散文的结构“必须有波涛起伏,曲折幽隐,才能有味。”季羡林在散文写作中追求饱含“真情”的“淳朴自然”的语言风格。

  季羡林关于散文的创作思想散见于他的各个文集的序言中,而集中在《作文》、《散文的光谱》、《漫谈散文》等文章之中。

  一、关于散文的“真”

  季羡林在他的散文里说真话,抒真情。这里有他表达对动物、花草树木的喜爱之情,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与小猫、小花、小草、树木可以相互对话,同喜同悲,牡丹、香橼可以令人振奋,而枸杞、夹竹桃又可以增添许多诗情画意;这里有家与国的爱与恨,也有凡世间的情与爱,这里有许多师友之情谊,也有许多念母之恩情。庄子说:“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对于散文的“真”,不同的散文作家有不同的看法。卞毓方就说:“讲起‘虚构’的问题,我以为散文就是可以虚构的。散文是艺术的真实,而不是现实的真实。”可见卞毓方认为散文是可以虚构的,是艺术的真实。这种观点与杨朔的散文观有相似之处。散文创作应该是读者与作者平等的对话,所以作者在散文写作时要充满真情实感,要保持善良的心地。如果一篇散文缺少真挚的情感,不管辞藻多么华丽,也难以引起读者的共鸣、给读者以深刻的感受。而散文最重要的功能应该是宣泄自己的情感,并表达自己的思索。对于散文要写真实,要表达真情,季羡林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他认为真情是散文的“精髓”。他说:“我对散文提出来的标准是一个‘真’字。换句话说,就是必须有真感情,连叙事散文也必须‘真’,不能捏造,不能胡编。”这种散文思想与卞毓方所说的“散文可以虚构”的观点似有不同。季老还说;“我认为,散文的精髓在于‘真情’二字,这二字也可以分开来讲:真,就是真实,不能像小说那样生编硬造;情,就是要有抒情的成分。即使是叙事文,也必须有点抒情的意味,平铺直叙者为我所不取。”由此可见季老对于散文的“真”解释为:要写真事、诉真情,而且真情还必须是使自己感动的真情。他还说:“我写东西有一条金科玉律:凡是没有真正使我感动的事物,我绝不下笔去写。”正因如此,所以他的散文不但叙写真人真事,而且充满了真情。如《母与子》、《三个小女孩》、《幽径悲剧》、《重返哥廷根》等这些散文都真实地记录了作者生活中曾经经历过的真实故事,这些散文简直就是作者和着眼泪写成的,有特别凝重的情感分量,能深深打动读者的心,读之让人心酸,满怀惆怅。由于作者坚持有真正感动的事情才下笔,所以那些曾经感动了作者的事,也无一例外地感动了读者。每个散文作家都有自己的情感秘结,有的是在回忆,有的是在追思,有的是在怀念。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情感秘结的东西在里面,才会有真情,有了真情,作品就产生了真正的诗意。季老的散文都是饱蘸着淋漓酣畅的感情写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作者真情实感的造型,每一篇作品都是作者自己曲折心灵历程的刻画,他的散文是开在感情树上的花和结在感情树上的果。不管是论人、叙事、绘景、咏物,还是说理,总是以意蕴为其灵魂,以情感为其血肉。他的散文既注意情感的深沉真挚,又注意抒情的度,不矫情,也不滥情,所表达的情感合乎健康的审美情趣,不媚俗、低俗,而是抒写出作者真挚的、张扬着个性的、闪烁着人性光芒的情感。林非说:“作为一个读者,我喜欢的是有真性情的、能让人感动、使人精神得到提升的散文,不喜欢那些鲁迅所说的‘小摆设’,那些过于矫饰的文章。”林非的观点正是代表了许多读者的心声,由此可以解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阅读季羡林的散文。

  季羡林在他的散文作品中表达了许多真情,有对师友的怀念敬仰之情,如《忆章用》、《哭冯至先生》、《西谛先生》等;有对下层劳动人民悲惨生活的同情,如《Wala》、《老人》等;有对异国他乡人民的热情、善良的的赞美之情,如《难忘的一家人》、《表的戏剧》等;有对大自然的赞美热爱之情,还有对花草树木及小动物的怜爱之情,如《登庐山》、《幽径悲剧》、《老猫》等;作者以清新的、略带伤感的、融抒情与叙事为一体的体验性笔调,给读者展示了自我充溢人性温情的心灵世界。王岳川说:“我们要用自己的每一份心灵去写下自我每一份真实的感受,这就是散文的真谛所在。”季羡林正是这样一位“用自己心灵去写下自我每一份真实感受”的作家,是一位懂得了散文真谛之所在的作家。

  二、关于散文的结构

  我们知道,散文的特点就是“形散”而“神聚”。张国俊在《中国艺术散文论稿》中说:“散文艺术的核心就在‘随便’与‘散漫’这四个字上。”但是对于散文的“形散”季羡林有自己的看法,他说:“综观古今中外名家的散文或随笔,既不见‘散’,也不见‘随’。它们多半是结构严谨之作,决不是愿意怎样写就怎样写的轻率产品。”可见,季羡林认为散文的结构应该要严谨,不能随意。而且他认为散文“必须有波涛起伏,曲折幽隐,才能有味。”他认为散文的结构要曲折,文章才有味道。这是季羡林受中国古代散文注重韵味影响的结果。我国古代优秀的散文,大多注意结构,通篇都是灵气洋溢、清新俊逸、充满韵味。阅读季老的散文,不论是写景状物的,还是怀人的,文章大都结构严谨,波涛起伏,曲折变化,有韵味。

  《清塘荷韵》写作者因喜荷而种荷,种荷之后盼荷,终于荷花开了,于是赏荷。但是花开也会花谢,到了冬天,作者又盼望着荷花在新的一年里盛开。整篇文章有盼望与失望的对比,有失望与惊喜的对比,这两种对比又是有层次的,作者并不是一下子就作强烈的对比,而是循序渐进,由渐强到强,使文章的层次分明,感情发展曲折有致。特别是结尾,言有尽而意无穷,让读者如食橄榄,留有余味,把读者的心带向悠远,带向缥缈,带向一个无法言传的境界。

  《神奇的丝瓜》文章开头稍微平淡,但越往后越显示作者结构的精彩。作者把丝瓜生长的轨迹与自我对丝瓜生长的感受的轨迹相互交错来写,先写景物,后抒情,继而阐述道理,既写出了丝瓜的“思想”与“神奇”,又写出了自我的惊奇与感慨。文章文思暗涌不着斧迹,既感情充沛又有思想深度,有节奏又有韵律,使读者犹如听了好听的音乐,节奏和韵律长久萦绕停留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季老重视散文的结构,而且认为“在文章的结构方面,最重要的是开头和结尾”。他重视文章的开头和结尾,也注意文章的起承转合。他的散文不管是开门见山,首尾呼应,还是先抑后扬,层层递进,都是曲折有致,韵味十足的。他甚至想用谱曲的方法来结构文章:“我甚至想用谱乐谱的手法来写散文,围绕着一个主旋律,添上一些次要的旋律;主旋律可以多次出现,形式稍加改变,目的只想在复杂中见统一,在跌宕中见均衡,从而调动起读者的趣味,得到更高的美感享受。有这样有节奏有韵律的文字,再充之以真情实感,必能感人至深,这是我坚定的信念。”这种严谨的创作思想是他散文创作成功的关键。

  三、关于散文的语言

  关于散文的语言,季羡林说:“我追求的目标是:真情流露,淳朴自然。”而钟敬文评季羡林的散文则是“语朴情淳”。可见季羡林在散文写作中把“淳朴自然”作为自我所追求的散文语言风格;而在“淳朴自然”中,又是饱含“真情”的。不同的散文作家对散文的语言有着不同的追求。余秋雨是“追求文雅”,贾平凹是“有意选置那些沉憨的字眼打造古朴之气,亦不避村野俗字,俗语,亦古亦今,极俗极雅”。清代吴德旋曾说过:“作文岂可废雕琢?但须是清雕琢尔。功夫成就之后,信笔写出,无一字一句吃力,却无一字一句率易,清气澄澈中,自然古雅有风神,乃是一家数也。”这里所说的“清雕琢”事实上强调的就是一种自然之美,清新之气,与季羡林的“淳朴自然”是“异曲同工”。《清塘荷韵》描绘了荷的的清新自然,淡雅脱俗。作者描写月下荷塘的情景时,动静结合,细致入微,给读者呈现了一幅宁静、安详、柔和、清新的画面。这里作者没有刻意的修饰,也没有夸张的语言,就在信手描写中十分自然地展现了大自然的宁静之美,语言朴实庄重,韵味十足。《月是故乡明》写儿时“在梦中见到两个月亮叠加在一起,清光更加晶莹澄澈。第二天一早起来,到坑边苇子丛里去捡鸭子下的蛋,此时更是乐不可支”。语言淳朴中又凸显出纯洁的童真。写朗润园的美:“此地有山、有水、有树,又有竹、有花、有鸟。每逢望夜,一轮当空,月光闪耀于碧波之上,上下空,一碧数倾,而且荷香远溢,宿鸟出鸣,真不能说不是赏月胜地。”这段文字写月色、荷塘、鸟鸣,优美中透着朴实,清新自然又亲切感人。《神奇的丝瓜》中写对丝瓜的感悟:“瓜秧仿佛成一根神秘的绳子,绿叶照旧浓翠扑人眉宇。我站在丝瓜下面,陷入梦幻。而丝瓜则似乎心中有数,无言静观,它怡然泰然坦率,仿佛含笑面对秋阳。”自然朴实的语言中浸润着真情与严谨。《夹竹桃》中写月光下夹竹桃的美:“我特别喜欢月光下的夹竹桃。你站在它下面,花朵是一团模糊;但是香气却是毫不含糊,浓浓烈烈地从花枝上袭了下来。”用朴实优美的语言描绘月光下夹竹桃花的花形与花香,语言在朴实中又富有诗意。季老的散文语言生动形象:描绘事物栩栩如生,写景则如临其境,抒发情感情真意切;语言亲切自然,抒情则情深款款,叙事则如话家常。

  作为散文读者的季羡林也有自己喜欢的散文,他说:“仅就我个人而论,我理想的散文是淳朴而不乏味,流利而不油滑,庄重而不板滞,典雅而不雕琢。”可见,自然淳朴有味道的散文是他所喜欢的。而风格各异的优秀散文如鲁迅、冰心、朱自清、沈从文、杨朔、丰子恺等作家的散文都给季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留给我印象最深刻最鲜明的有鲁迅的沉郁雄厚,冰心的灵秀玲珑,朱自清的淳朴淡泊,沈从文的轻灵美妙,杨朔的镂金错彩,丰子恺的厚重平实。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对于什么是好的文学作品,他也有自己的见解:“如果没有一点艺术性,没有一点文采,结构不是变化多姿,节奏不是起伏有致,词句不是清新独到,蕴藉不是广博深厚,乏感情,少意境,欠神韵,那么,思想性再强,也不能成为文学作品,至少不能成为好的文学作品。”由此可见,季羡林对什么是好的文学作品,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散文,自己应该写作什么样的散文,有着清醒的认识和独到的见解。几十年来,季羡林一直坚持自己的审美原则,执着遵循自己的创作思想和原则,既用散文与读者分享自己的心灵感受,也为中国当代散文作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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