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宁波三江口江厦公园,一边欣赏着霓虹灯下的夜景,一边想象着当年明州市舶司以及城内高丽使馆、波斯馆的盛况。宋朝市舶司有两个码头,其中之一就是地处这里的“江厦码头”。而且朝廷规定“非明州市舶司而发过日本、高丽者,以违制论。”所以从日韩来的商船都要在这里靠岸。在当时的日本商品中有一样叫“倭椹”的东西吸引了我,查了一下《博物志》,原来这里的“椹”是指食用菌菇。日后成为日本曹洞宗之祖的.道元和尚,在这里与前来买“倭椹”的阿育王寺老典座相遇,由此引发了一段对日本文化具有广泛影响的对话。
因为没办好“签证”而滞留船上近一个月的道元,和为了准备次日端午节斋饭用的菌菇而来的老典座相遇时。年轻的道元并没有重视这位六十出头的老典座,所以说:“坐尊年,何不坐禅办道,看古人话头,烦充典座只管作务,有甚好事?”典座僧笑道:“外国好人,未了得辨道,未知得文字。”
老典座是一位离乡四十年的蜀僧,遍历了诸方丛林后,前一年夏天才在宁波阿育王寺担任了典座之职,而阿育王寺离这里有三十四、五里之遥,所以道元请他当天不要回去了,以便“舶里说话以结好缘”,当然他很想知道什么是“辨道”和“文字”。同时在他看来,阿育王寺这样的大寺,有个把典座没回去,不会有事么大碍的。可是老典座却认真地回答:“吾老年掌此职,乃耄及之辨道也,何以可让他乎?又来时未请一夜宿暇。”无疑老典座是十分敬业的,而且他还把日常的“理会斋粥”,当作是自己修行“辨道”的实践,这就不由得让道元“发惭惊心”了。
老典座还对他说:“若不蹉过问处,岂非其人也!”并且邀道元,有机会到阿育王寺去再慢慢深入地作“一番商量文字道理”的切磋。两个月后,老典座辞去典座一职准备还乡时,终于与道元又见了一次面,于是道元赶紧再请教前日在船上提及有关文字和辨道的问题:典座说:“学文字者为知文字故也,务辨道者要肯辨道也。”道元就问:“如何是文字?”座道:“一二三四五。”又问:“如何是辨道?”典座回答:“遍法界不曾藏。”所谓文字,就是学习的经典,我们在学习文本的时候,不能只停留在文字上,时刻本着一颗辨道之心,在日常看似琐碎的事物中去认真实践,就可以从中寻找到那个遍(存)在的真理。
道元到天童寺以后,一日用斋罢,穿过东廊,在去禅房的途中,又见到了另一位老典座,正在夏日的太阳底下手携竹杖,弯着腰汗如雨下地在翻晒东西。道元上前与他一攀谈,知道对方已经六十八岁了。于是道元问:“典座年高,如何不使行者代劳?”得到的回答是:“他不是吾。”同样的道理,就如自己的生命一样,别人怎么能替代得了呢?日后道元特地撰写了《典座教训》一书,把这个道理告诉后人,还由此写了一部《赴粥饭法》,直到今天还影响着日本人的日常生活。
徘徊在当年“江厦码头”的江边,看着那树立在那里的“道元入宋纪念碑”,我想:是啊,真理不就蕴含在我们每天要面对的日常事务中,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吗?人生的真谛不也就是脚踏实地地、认认真真努力做好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每一件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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