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奶奶问我:“乖囡囡,你最怕谁呀?”我脱口而出:“爸爸。”奶奶不禁笑了,又问:“那你怕你爸爸哪里呢?”我歪着脑袋想着,然后说:“爸爸的眼睛。”后来,奶奶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我躲在门框后面悄悄地看着他的脸色,没想到他竟一言未发,只是在眼角眯起一条细线。我第一次发现爸爸的眼睛很明朗澄澈,像鹰一样,却又处处流露出温和与慈爱,如阳光一般,竟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来爸爸的眼睛并不可怕。
那时,我还寄居在奶奶家中。到后来上了小学,我才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也才对爸爸渐渐有了了解。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辛苦。每天早上天还蒙蒙亮,我便在被窝里听到外面响起了“突突突”的摩托车声,然后像老虎一样呼啸起来,和着萧萧的风声渐渐飘远,直到无影无踪。晚上,在昏暗的夜色下,门外又响起了“突突突”的摩托车声。爸爸的衣服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灰尘和油漆,眼睛里满是疲惫与憔悴,却还是笑意地看着我,眼角的皱纹又眯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感顷刻间袭满全身,却又不知为何从心底里泛起淡淡的酸楚。
到了该上初中的年龄,爸爸狠了狠心,把我送进县里的一所外国语学校读书。我深知他的艰难,便发奋读书,努力追赶那些家境比我好得多的同学。“功夫不负有心人”,期中考试,我竟拿到了全班第一名!这让老师都大跌眼镜。爸爸去开家长会。我看见他的腰在班里显得最挺拔,比任何时候都直,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闪烁着,溢出那种无法掩饰的自豪与喜悦。我在窗外默默地看着,心想,爸爸,我要永远让你为女儿骄傲下去。
可是好景不长,到了最关键的初二,我却一下子从云端跌入低谷。我拼命努力,竟还只能仰望那些平时不怎么用功的同学。我感到十分烦躁,但我知道我不能就此罢休了,因为我的爸爸。回到家,妈妈对我进行了“审问”,而爸爸却始终沉默着,只是低着头扒着饭。他要是说也就好了,他越是不说,我的心就越是难过,越觉得愧疚。我看见他的眼睛呆滞而沉思,写满了沧桑。也是的,家中境况渐渐不如意了,他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而我却又令他失望了。想到这儿,我鼻子一酸,竟拦不住那喷涌而出的泪水,一下子哭了起来。
晚上,我正在台灯下写作业,楼梯上传来了爸爸沉重的脚步声,我的心立刻揪紧了。他走到我身边,我抬头看他,他竟笑着看我,眼睛依旧那么明朗澄澈,像鹰一样,处处流露着温和与慈爱,如阳光一般,好像在说:“孩子,加油啊!”他看了一会儿,仍是一句话也没说,便走开了。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爸爸,女儿一定不会让你再次失望的,相信女儿吧。而等到我转过头来,一切却又已都浸在晶莹的泪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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