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间读到一篇文章,里面写道,张爱玲晚年独居在美国,经常面对着墙壁,向着母亲的亡灵忏悔。当别人问起时,她含泪说道:“我在与我的妈妈说话呢,来日,我一定会去找她赔罪的,请她为我留一条门缝!”看到这儿,我的鼻头一酸,眼前出现了一条模糊的影子,在夕阳的落幕下,随着一地破碎的金色,慢慢消失在地平线。
不知何时起,我和父亲的关系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不再习惯于搂着父亲的脖子嬉戏玩闹,也不屑于整天在父亲后面做一只跟屁虫。步入高中后,一个月才回一次家自然与家人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了许多。若没有母亲在场,除了电视机发出的机械声响,便只剩下了父亲的咳嗽声。尽管在心里早已默默打下几遍稿子,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空气也沾染上几分尴尬,静默着。每到这时,我总是想,父亲是不懂我的,亦是不够关心我的。( )
直到有一次,母亲在与我闲聊时笑道:“你爸老是问我,‘咱闺女给家里打电话时,怎么总是打你手机,不打我的?'他呀,一把年纪了,还和我吃女儿的醋呢!”我却是心里一惊,接着有种莫名的心酸在心里翻腾。记忆慢慢倒带,好像确实是这样,偶尔几次打到父亲手机时,他都像是早已预测到,次次秒接。而我却不知,在电话的那头,也许父亲正因接到女儿的电话高兴的像个孩子。在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的话语下,他却是用思念与牵挂搭成一条隐形的线,越过遥远的家和学校两点间的路途,递来不动声色的温暖与爱。
夜,寂静似深海,却又带着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危险。行李箱划过凹凸不平的柏油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这样深沉的夜里,不免有些刺耳。我低下头,再次伸手将大衣帽子向前拉了拉,两条腿匆匆迈着。每当身后有摩托车鸣笛时,我的心里便一紧,生怕那些新闻上的不法分子也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都怪公交车坏在了半路,害我只能拖着笨重的行李走回家,夜色越来越凝重,本来熟悉的乡间道路也变得狰狞起来。突然,肩膀被人轻拍一下,“哇!”我不禁惊叫起来,抬起头,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好像是掉进水中拼命挣扎时,有人向你伸出一只救命的手。
父亲的到来让我的心里顿时安定下来。他依旧像平常一样,没有说太多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他背起沉重的背包,右手拉过行李箱,在我身后默默走着。不知为何,卸下包后,我仿佛突然间长高了很多,而父亲却被那重量压低了一些高度。父亲的腰身不再挺拔,以前的他会背起小小的肉肉的我到处飞转,而现在,他却在工作半天后便使劲用手捶打着背。陷入对过往的思绪中,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家门口。“快进去吧,你妈应该等的着急了。”父亲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跨进家门,我却是顿住了脚步,而身下,是满地的烟头……我仿佛看见了父亲蹲在家门等我回家的样子,一根根的烟点燃,一个个的烟头落地,目光却始终注视着村口。直到最后,手里的烟盒变得瘪瘪的,才感到时间已晚,随即起身朝着公交车经过的线路焦急地走去,不停地向前远望……呵,我多傻,竟到如今才明白了父亲深沉的爱。而之前,却是我亲手将这份爱的入口堵的死死的,没有留一点缝隙。
趁一切还来得及,给父爱留些缝隙,给爱你的人留个去温暖你的入口。莫像张爱玲一样,爱人已逝,方知悔恨。作者:石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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