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手机像一个迟暮的老人苟延残喘的低沉振动着。
“喂?”我拿起电话。
“喂?妈妈怎么看见爸爸给你夹的核桃坚果放在茶几上,牛奶水果你怎么也不带呢?”
妈妈的声音像从辽远空旷的寂谷不真切的传来,只是这样的焦灼无奈却像碎片一样跌进了似巨浪滔天云橘波诡怒发冲冠的黄河,再也找不到,销声匿迹。
我却沉默了,脑海中蓦地浮现了那样一张似是用细小的皱纹和沧桑勾勒而出带着无奈的脸庞,她的眼睛此刻是溢满了焦灼,眉头皱起像诗人笔下小小的凄清惆怅的陇头,嘴角紧抿。星期天返校时,箱子如故的塞得满满的,核桃水果像偷渡者可怜的隐秘的藏于衣服之下,可我还是狠心的将他们拿出了箱子,箱子果然轻了不少,再也不像往日的沉重似一根细线缠缠绕绕勒的我喘不过气。
“箱子里装不下了。”烂熟透心的理由。
像是一丝叹息,萦绕在听筒,愁绪似结怎么也理不开。
我从小学四年级便开始住校,像一个笼中受缚的雏鸟,想念家里妈妈的早出晚归喙里的哺育和巢中的暖意。一周回家一次,妈妈大抵是太过忧心我了,每每待我回家,便向是要弥补所有的错过的关爱似得,我如四肢软弱的婴儿被丢掷在充斥着温暖关爱的潮水中,像是溺水一样难受,窒息,更像是捆绑着一块无法推开的负石。
又一个身影闯入了我的脑海。爸爸垂着头坐在清晨清冷的阳台上,昏暗的晨光中是他模糊的剪影,宽厚的肩膀撑起了斜漏如屋所有的晨曦,像是染白了他的绿鬓红颜。他似是在帮我夹着核桃和坚果,眉头似沉重的山川的起伏,大概是核桃太硬了,壳太难去了,还是弄疼了他布满厚茧的手。待我出欲出家门时,他有如变戏法似的拿出几盒玻璃罐装得斑驳陆离的被除的干净坚果。
“装在箱子里,饿的时候可以吃,还补脑,学习起来就没那么吃力了。”罐子从父亲手上递过来,晃一眼,真像糖果店橱窗里流转着光泽的似繁星一样熠熠生辉的糖果。
“箱子里装不下了。”当时的我斩钉截铁的拒绝。争执后,他还是颓丧的将玻璃罐放下了。他立在门边,有些愠怒还有无奈,他嘴唇张合了几下,最终又愤然转身,下楼去发车送我上学。
“你的箱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连这点东西也装不下吗?”爸爸妈妈的话至今还回荡在我的脑海,使我如堕五里雾一般,挥洒不去。
是啊,我的箱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我自己也搞不明白。满满当当的把它从学校带回来,又满满当当的将它带回,似乎是没有一丝空隙留给家人。学校里的校服,衣服,书本,鞋子,生活用品,一样一样永远的处在我的箱子之中总是在的。就像一个浓缩的学校的我的周遭,我把它们随时带着,就像我随时带着我的如今的生活,学校,学习,朋友。像一个旅行者一样,我悉数的将他们带着,何时何地,不相离,就像一个学生的我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也就那些,脑子如箱子,可能真是没有一丝空隙留给家人。
突然地感觉到了愧疚。
我们正如一条路上带着行李箱行走的人,我们在这条旅行的道路上,总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各异的风景。无可避免的我们像故事里的猴子搬包谷一样,我们总是在不断的捡起一些东西放在我们的箱子里,又不断的扔出一些东西。这也就意味着或许在不同风景的旅程中,总会是不同的东西伴着我们,可亲情呢?这或许就是我们一踏入人生这段旅程开始的第一个放入的东西,正如我们从母亲肚里长大,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便是父母充满希冀的笑容一样。这段旅程,亲情该会是一直陪伴着我们的,我们也总该留些空隙给它。
我想我是时候换个大点的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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