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H城已经七年了,前两年一直在漂泊,居无定所。在往后几年里,我因偶然的因素,便客居在亲戚家的一所老屋里,直到今天。随时光的流淌,老屋与我朝夕相处,它陪伴我渡过一个个寂寥的夜晚,因之我对它也愈发地亲近,对它的点点滴滴更愈发清晰起来了。
老屋是上个世纪六七年代建筑物,在H城省教委的家属区的一个院落里。小区总计有八幢房子,按行的顺序一连串儿排着四幢,按列的顺序是在行的两边各列了两幢。小区绿化率很高,有四季常青的香樟树和冬天不落叶的冬青树、松柏及水竹之类;秋季则桂花飘香,银杏迎风与菊花怒放;春夏则更是各种花草次第开放,花红绿叶的。我住的老屋,在小区最南端的一幢楼中间单元,一楼,带有一个小院子。院子两侧及正面则全是铁栏栅围绕着,由于年代较为久远,铁栏栅已是锈迹斑斑了。好在院落内外皆种满了树木及藤本植物,那些铁锈不仔细看还很难察觉的。院落约有十七八个平方米,正面靠东有一棵高大的椿树,估计也有十几年树龄了,每年初春的时候,尚能采撷一些椿树低处枝桠上的香椿嫩芽,可抢先品得那早春里的一抹春意;正面靠西则有数株两三米高的月季,大约是老屋成立后由小区统一种植的,几十年了,它长得有大母指那么粗,黑铁一般的颜色,但每年四季开花,月月绽放出淡淡的小花;院落的西侧有邻居栽种的丝瓜、南瓜等农家常见的瓜果植物,那些藤蔓则常常爬满铁栏栅,当它们花开时,便有蜜蜂或蝴蝶来采蜜、起舞,而到夏秋结瓜时,那些又长又细的丝瓜则顺着栏栅的架子,挨个挂着,那又小又红的南瓜则象小灯笼一样,把秋天的院落照得一片金黄;院落东面呢,则是另一邻居摆放的一排花卉,也是十分地清香可人。院落的地面,也或许是年久失修,本来是平整的水泥地面,却因风雨的长年侵蚀,变得高低不平,有的地方已明显地裸露出泥土来了。地面靠东一点的地方,竟然长满了野草,什么野艾蒿、野菊等均抛头露面了,在一些角落里甚至还长有何首乌,它的青绿色的藤萝也爬满了一地。
七年前,我因生计的关系,独自来到H城谋职,但常常不如意,换了几个单位,最终在一家传媒企业“落了根”。传媒公司在偏离H城的东南方,距市区较远,初来乍到,只好一个人在公司的附近租房住。但在一年后的一天下午,突然接到房东的电话,说他家的一个闺女即将结婚,要我立即搬出所租的屋(其实那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他是想大幅度涨价),我知道他的恶意,但自忖一介书生,岂能受此霄小的摆弄。然而,不同意就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搬出,无奈之下,只好向我在H城的亲戚求助(我是极不轻易麻烦别人的,即便是亲戚)。恰巧,亲戚把新买的房子刚装修好,于是我便先搬了进去,在那有着混合味的房子里住了几天。后来亲戚陆续来了,我仍是没有租到房子,亲戚说,你就住进我们的老屋里吧,反正老屋一时还不想对外出租,我进去可兼看管一下房子。就这样,我又搬进了他们家的老屋,一住竟五年了。老屋,也实在是有点旧了,采光也很差,室内即便是白天,倘不开灯,很难看清物件的。厨房、卫生间等设施更已老化,墙面及桌椅板凳或沙发上,处处留下了亲戚家儿子小时的“大作”。那小子极聪明而又玩皮,在涂鸦的同时,还常常撕破桌椅沙发面皮或者在其上打一窟窿什么的。他又是极爱小动物的,上学之余,养了许多种小生物,蜘蛛、蜈蚣、蚂蚁、蚕蛹之类,都曾饲养过。为此,老屋里还时时见到这些“恐怖的生物”。然而,不论老屋是怎样的陈旧与混乱,对我来说,简直是如获至宝了,至少我暂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从此不再受那些恶劣房东们的刻薄,也不再在某个夜晚或清晨,突然听到物业或保安们那凶狠的敲门声了。自从搬进了老屋里来,我自然地十分珍视它,爱护它了,尽管我早出晚归,但凡有点时间,我便整理或修补一下家俱,或打扫一下房间、院落等。整块的时间,则往往是双休日了,只要不加班或回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家里,便喜欢独自一人呆在老屋里,打扫打扫卫生,或泡一杯清茶,读点书、写点东西,其快乐实无与伦比的,虽然有时也倍尝那份孤寂之味,和那份平淡与清寒之苦。
年间久了的老屋,一如上了年龄的老者,生病是常常有的。老屋西边的一角,一条裂缝愈加发长了,大了,我怀疑有一天老屋是否承受得了在它上面五层楼重量的压力,随那条裂缝就突然地倒地了。不过,这种担心其实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在六七十年代建筑的房子,其牢固性和抗压性是过得硬的。不过,在老屋住久了,老屋自身的毛病还不是主要担心的,常常让我吃惊或有些心悸的,还是年久的老屋喜欢招来老鼠或蟑螂之类的恶物。有几次,我与老鼠们斗智斗勇,虽然我最后胜利了,但却也佩服老鼠或蟑螂们的智慧,有时竟感叹人类的聪明与生存能力,未必比它们强多少。与它们斗,虽有些烦与累,但也比较快乐的。可是,见到蜈蚣时,我就十分地害怕了。同样是爬行动物,但我最怕的还是蛇或蜈蚣之类的。记得前年的一个夏天,有一天晚上,外面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临了,我关好老屋的门窗,心想不能让老鼠之类的又钻了进来。可是当我做好这一切后,在客厅的旧餐桌上放置的一台半旧手提电脑上,正津津有味地阅读小说时,感到脚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当我下意识地向脚下看时,只见一条有筷子那么长的蜈蚣正从我的脚上爬过,我感到一阵死亡的恐怖遍及了全身。我几乎是惊叫着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顺脚把那条大蜈蚣也甩了出去,它被重重地摔到墙的一角,显然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震住了,它在那角落里,稍停了一下,便很快地钻进靠卫生间一面的墙缝里去了。惊悸之余,那个晚上我竟一夜没有睡,因为极害怕那大蜈蚣随时钻了出来报复我。当然,自它钻进了墙缝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它了,只是偶尔还能见到一两条极小的幼蜈蚣,或许它们正是那条大蜈蚣的徒子徒孙呢。对于幼小的蜈蚣,我是不怕的,一脚踏下去,它们立即就送命了,那一刻,大有痛快淋漓之感。不过,自此我每又疑心它们的大蜈蚣是否出来要我的命,于是我每当睡觉前,总是把被先摊开看看,确认没有害物时,才放了心睡觉的,或者每到阴雨天,我一人在老屋里时,总是特别地提防那条蜈蚣出来活动。其实,后来我才知道,蜈蚣是不轻易上床的,它们喜欢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生活,相反,有一种叫花斑的家蛇,或一种野外的响尾蛇,却喜欢钻进人的被子里,享受人的温暖呢,可是倘你不小心得罪了它们,你可能不光是怕得要死,而是真正地要见马克思的了。
是的,老屋就是在这样平静与活跃的结合下,过了一年又一年,有时还不免让我有点提心吊胆的,但我还是极喜爱老屋的。它四周环境极好,安静而清丽;室内虽然陈旧,也有小动物们的活动,但这不防碍人的生活的,所以,它仍然是读书人所偏爱的地方。清静无为,其实不也是人生最大的追求么?况且,时有小动物们来游玩,只要不太干扰它们,我想它们应与人能和平共处的。
我与老屋相处已有几个年头了,但它毕竟不是我的所有,倘有一天亲戚对我说,你走吧,房子有人租了,你另想办法吧!——那是我目前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了。诚然,我心知我不可能总是呆在老屋里的,我与它虽已息息相通,但毕竟它是亲戚家的,我仅仅是一过客,这个,我还是十分地清醒的。可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为此而将伤心落泪的。老屋呢,或许它也会有些感应的。是的,它将感受到我内心的伤痛和那份落泪的缘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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