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6日,终于接到医院通知说有床位,可以去办理入院手续。因为髋关节盂唇损伤,做个微创手术修复。医院病床总是紧张,等了一周才有床位,于是我兴高采烈地去办手续。我想着只是做个微创手术,大约没什么大的恐怖,连家属也不必陪护吧。可是做完一系列的术前检查,决定手术日期以后,护士和医生一遍又一遍地告知手术风险时,我心里还是生出惧怕来。手术前的晚上,我通知爱人来陪护。我们俩商量,这事儿不让我娘家父母知道,怕两位老人家担心。
一切顺利进行,微创手术后的第二天,即办理手续出院回家了。到底是在髋关节里做过动作,创口虽然微小,关节里的盂唇,因为加了钢钉固定修复。医嘱要四十五天以后才可以正常行走。这中间是需要使用双拐助行,又不能下蹲和低坐。这就给日常生活造成了严重不便。白天爱人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家躺床静养为主。其他日常的料理,比如洗衣做饭之类,是不能完成了。好在婆母和我们比邻同住在一个院落里。爱人和婆母说好,请她老人家每天为我做一顿午饭。平常,我和婆母之间很少有交集。一方面是因为语言沟通困难,婆母说的是江阴方言和苏州话混合的普通话。而我,是以普通话为主的南京白话。交流得少,自然感情也就淡薄。虽说为媳妇十多年,各开门户,也没多少来往,相安无事而已;另一方面,生疏的真正原因,来自于我和爱人并非从青年时候的原配夫妻。人到中年的重组家庭,在婆母心里,有诸多的顾忌,只是不便明言。对于我来说,下无小儿女需要她帮助照看,用近乎无求于她的心态与她相处。两人之间,也就是平常的邻里关系,客气生分。
至此病中,每日要婆母为我做午饭,心中有很多歉意。然而,心强身不由己,也只好在心里默默感激婆母的照顾。
心底里是非常想念娘家人来看护照顾的,尤其是想念母亲。虽然我已经是五十岁的女人,可父母健在,从小又是他们的宠儿,一旦回到他们膝前,一丝儿也没觉得自己年已半百。
既然和爱人说好了不告诉娘家父母,我还是强忍想念,每天设法消磨时间。可是父母仍然从侄女儿处,得到我做手术的消息。母亲急忙打电话来询问我的状况,电话里她责怪我不该瞒着她,并且坚决要来护理我。接到母亲的电话,我的泪就失控地流,声音哽咽。母亲一面责怪,一面安慰我:“女儿啊,不要怕,不哭,妈来看你!”
七十多岁的母亲,从南京坐高铁,背了一堆的土特产,一瘸一拐地赶来了。看着母亲强忍痛苦,整理带来的鸡啊,蛋啊,蔬菜啊,我不禁心疼地埋怨她:“妈,你背这些东西,累不累啊,大老远的,叫我不过意!”
母亲说:“要不是腿疼,我还想多带点。终归家里自留地种的菜好吃,家里养的鸡肉香。”
母亲腿疼,已经有好几年了,腰椎间盘突出引起的毛病,看了不少次医生,也不见效。于是母亲就不再抱希望,由着腿时好时坏。我也是干着急,没奈何。
母亲来了,婆母自然卸下了照顾我午饭的担子。我的心里踏实起来,仿佛手术后的伤口疼痛,都减轻了。每天吃着母亲为我做的饭菜,一种幸福没来由地浸润着身心。
有母亲在身边的日子,她包揽了家务。我爱人下班回来也不用再忙进忙出买菜做饭洗衣服。一家人其乐融融。
可是母亲在我身边,却是心魂不定的。一会儿念叨孙子没人管,一会儿念叨我老爹没人照顾。我老爹比母亲整整大了十岁,今年是八十岁年纪了。身体健朗,自己照顾自己还要种自留地里的蔬菜。但老爹的饮食起居一直是母亲照顾的。母亲出来了,老爹在家就不会一天三顿正常做饭吃。除了老爹,还有我哥的两个刚成年未成家的儿子让母亲牵挂。哥哥去年因病撒手西去,两个孩子跟着嫂子。嫂子又把他们交给我父母,她出去打工。
母亲陪护我到第四天。第五天,我劝她回家去,虽然老妈有一千个不舍得我,我也有一万个不舍得她丢下我。我还是强行催她回家。
不能把她送到火车站,拄着双拐,把老母亲送出了家门,看她孑然而去的身影,那么沉重,我又一次流泪。
婆母说:“小刘,不要难过,你娘看了也会不好受。”
接下来的日子,婆母又担起每日为我做午饭的工作。直到我现在恢复得可以独立行走。
婆母,妈妈,两个不同身份的老人,用各自的方式爱着她们的儿女。在此母亲节之际,我写下此文,表示我的感恩:两位老娘,我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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