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的散文

2024-10-11 散文

  据说,天地生万物,都是有灵气的,不唯石头如此。然,除了在地下沉睡一生的,更多地是在在自然界风雨剥蚀中自生自灭。除非因了某种机缘,像大荒山无稽崖的补天之石,被镌刻上生命的迹象,在世上走过一遭,经历种种奇遇。而将自己,变成了后人眼中的一道风景。而这看似风光无限的傀儡生活,也将石头脚下的世界限制在了所依托的灵魂的立足之处画地为牢,这难道就是为了所获得的声誉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吗?

  对于这些石头而言,其命运幸耶?不幸耶?还真是一道哲学命题。

  1.流芳的牌坊

  牌坊是石头的显赫身份之一。当一道圣谕的声音,将一块块来自东南西北的巨石宣召到一起的时候,它们便开始了一生的荣耀而听凭外来安排的命运。经那些来自民间的、手艺精湛的石匠的初选,孩子般开始了自己懵懵懂懂的新生活。一举手、一投足,显得像选秀的宫女,亦或是新科的状元,揣摩着别人的心思,开启了大观园中身不由己的生命旅程。说着别人安排好的话,摆着别人喜欢的贤淑端良的形,亦步亦趋地走进一个地方风俗教化的历史。

  石头的生命并非与生俱来的,灵气也是在游离中飘渺。这一点石匠最清楚。没有被打磨过的石头,是没有体温、没有灵气的,随遇而安,任别人如何摆放。是没有资格将自己列于城镇和乡村的朝堂,传达出形而上的使命感的;即使被月华沐浴千百年,也变不成上天入地的孙猴子。是石匠用凿子和锤子,一下一下剃掉每一块石头多余的棱角,变成或圆或方的牌坊的石构件。于石头而言,这种痛苦暗地里龇牙咧嘴,无人之时暴跳如雷,甚至捶胸顿足,灵魂分裂,是只有石头自己才具有发言权的。就像由学子历练成翻云覆雨的贤臣抑或奸臣,期间所经历的所谓血与火的煅烧。

  在石匠的锤子起落的电光石火之间,表彰贤臣或贤淑的圣谕被一笔一划地凿进了石头的灵魂里,引领一方民俗的乡风被凿进了石头的骨髓里,石匠也将自己的生命、滴落的血和汗凿进了石头的肌肤里。于是石头们便有了润泽的额头、光滑的肌肤。一块一块的迭起罗汉,便傲然地挺立于天地之间了。

  但这,只是石头获得生命后迈出的第一步,就如女娲捏出的泥人或哪吒的莲花莲藕之躯一样,是需要一口灵气的。这口灵气,便是那个被当朝首肯的人的功德,常人望尘莫及的行迹。石牌坊只有被这个崇高的灵魂附体,才算圆成正果,端端正正地接受远近蜂拥而至的乡民的议论和崇拜,让走过的人不知不觉地就有了一种膝盖弯曲的感觉。如匾额上能蒙皇帝玉碗亲题,则基本上可以位列仙班了。

  自此,一个人的死后的岁月,便和这些自己都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石头融为一体,高高在上了。如果没有战火的损毁,是会世世代代成为当地的孩子们的教科书的。暗夜里,也会缚住一些不幸的人,奋力地挣扎,扼杀了生命的鲜活和畅快的喘息,无声地撕扯自己,将赤裸的身躯鞭打出一道道血痕,用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将石牌坊刷洗出骇人的表情来,不苟言笑。甚至会有人,在无奈的绝望之中,为了证明自己,用赢弱的身躯背负起十字架般的沉重石牌坊,直到在不远之处,将自己的血肉之躯擦洗成冰冷的、莹白的石头,立于天地之间。于是子孙后代有福了。

  2.沉重的墓碑

  历史上的石头,就像边远山区的木讷的农民一般,是很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即使地质学家们敲来敲去,甚至拿放大镜、显微镜去观察,石头也固执地咬紧牙关,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让人哭笑不得。它们只知道,土地是他们的根,大山是他们的家。而皇宫内院、高宅大院,则是将他们变成木乃伊的地方。他们宁愿守着旷野里的孤坟,和寂寞的死人做伴。因为,只有失去了欲望的眼睛,失去了生杀的手,才不会让他们一次又一次蒙受伤害。如果由他们自己选择,它们宁愿在化外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鸟雀对话,无疾而终的。

  这是它们自己的选择。它们总是卑贱地以为自己的命运不值一提,只有别人叱诧风云的生前更有意义,他们宁愿自己如一张白纸,将前胸后背镌刻皇帝的金口玉言、文人的兴之所至、武将的英风豪气,甚至是一个人的终生履历。

  我们似乎不应对它们有过多的苛求。它们不是青铜,不能在战场上金戈铁马,它们不是雕梁,不能再广厦内独撑危局。它们只是一些普通的石头,选择了与世无争,接受了画地为牢,处江湖之远而自得其乐。其实,我们是应该感谢这些淳朴的石头的。他们对自己命运忍辱负重的选择,存留了中国历史一段段遗失的基因密码,帮助学者们去想象、复原一幅幅真实的历史画面;而中国书法的北碑一派,籍着无数的碑文而传承光大,让千百年后的学者们,惊奇地发现婉转柔美之外的凌厉刀笔之功,将一派书法的脊梁硬挺了许多、刚劲了几许。

  尽管这些石头,在一个个坟墓前坟墓前站了许多年,舍弃了生命中的行走,将自己的足迹固定于一个命定的点。但他们以自己的无私的记录,获得了生命的沉重,让历史的走向更加明晰。即使是武则天的无字碑,也有着多重的文化内涵。天地间,只有石头是秉承了老子的真传,懂得生命里的大智若愚的。

  其实历史上的很多名人,其际遇和人生对当时的自己来说也许是不幸的,但放在历史的天平上,则获得了后人的仰视,具有了石头般的重量。

  谁说在石头的年轮里,看不到行走的历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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