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婉中见深情-秦观词《鹊桥仙》的意境美

2022-12-29 秦观

  《鹊桥仙·纤云弄巧》是宋代词人秦观的词作。这是一首咏七夕的节序词,借牛郎织女悲欢离合的神话故事,讴歌了真挚、细腻、纯洁、坚贞的爱情。下面是小编整理的凄婉中见深情-秦观词《鹊桥仙》的意境美,欢迎大家阅读。

  《鹊桥仙·纤云弄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词写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赞美久长不衰的爱情。词的上阕,作者先以空灵摇曳之笔为牛郎织女的会合渲染气氛,并提示他们久别重逢的那种欣喜,急切而又无不惊悸的心情。再以议论点出自己的爱情理想:他们虽然难得相聚,却心心相应息息相通,一旦得以重逢在那清凉的秋风白露之下,对诉衷肠,互吐心声,情爱尤在,简直是人世间那些平凡而庸俗的夫妻之情不能相比的。词的下片作者先宕开一笔,写他们临别前眷眷然不忍离去,“忍顾”二字写出了他们眷恋难舍的情态,接着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道出了自己所追求的爱情境界。是啊,只要对爱情忠贞不渝,又何必贪求卿卿我我的朝夕之欢呢?当你独处逆境时,想到远方有一颗坚贞的心始终以同样的频率伴随着自己的心跳动时,不也是一种幸福吗?从写景上来说,那做弄着各种巧妙姿态的纤云,那迷茫闪烁的点点星光,那空蒙茫远的迢迢天河,共同融成一片朦胧空灵的动人境界。再从抒情上看,那恍如梦寐的两情遇合与分离,是夫妻之情?是恋人之思?还是朋友之谊?看来这不必去考证,也不必去坐实,他朦朦胧胧地写来,我们何妨朦朦胧胧地去读,只知道他写出了人世间一种最美的,最值得珍视的情感就够了。总之,这里由景到情,都呈现出一种朦胧空灵的美,同时,也有一种坚贞执着的美。

  这种表达爱情深沉执着的境界的作品,在秦观词中还有不少,如《丑奴儿》:“露滴轻寒,雨打芙蓉泪不干。”“佳期人别后音尘悄,瘦尽难拼。”表达了对意中人深情执着地思念之情,其意境也是很美的。

  诚然,秦观的词与同时代的苏轼的词相比,题材内容是单薄了一些,情调、意境也不如苏词的豪迈、壮阔,但是他作为婉约派的集大成者,由他与他同时代的其他词人固定下来的这种婉约词风一直是我们文学百花园里的一朵奇葩,而且将永远与人类情感中的真、善、美相联系。

  秦观(1049——1100)字少游,一字太虚,号淮海居士,扬州高邮(今江苏)人,北宋杰出词人,婉约派集大成者。秦观的作品,风格淡雅轻柔,平易含蓄,辞情俱胜。就题材内容来说,秦观的词大部分抒写的是男女恋情,离别相思,春恨秋悲,基本上没有突破“花间”“樽前”的藩篱,与题材广泛的苏词相比,相对逊色了一些。秦观词虽然在题材内容上较为偏狭,思想深度上却有了发展,他把过去用来“娱宾遣兴”的艳情题材,用来抒写自己仕途失意的`真情实感,歌咏男女爱情和婚姻问题,这就使这些词带有较旧词高明的思想性,因而较有价值。

  秦观一生的遭遇可谓坎坷曲折,史载:秦观自少才华横溢,苏轼认为他有“屈宋才”。年轻时候“强志盛气,好大而见奇”。他本来是很有抱负并热心于宦途的。元祐初年,“轼以贤良方正荐于朝,除太学博士……而复为兼国史院编修官。上日有边砚、墨、器、币之赐。”由于追随苏轼,秦观成为早期党派斗争的牺牲品,他的命运也由此走向悲惨结局。“绍圣初,坐党籍,出通判杭州……徙郴州,雷州……”流放生活辛酸,功业不就的感伤,异地思乡的苦痛,知音阻绝的寂寞,使秦观承受着远非一般人可比的精神折磨。因此,他的词自然充满着非一般伤春悲秋的作品可比的深厚情愫,因而让人掩卷沉思,余“情”绕梁,三日不绝。

  注释

  鹊桥仙:词牌名,又名“鹊桥仙令”“金风玉露相逢曲”等。双调五十六字,上下片各两仄韵,一韵到底。上下片首两句要求对仗。

  纤云:轻盈的云彩。

  弄巧:指云彩在空中幻化成各种巧妙的花样。

  飞星:流星。一说指牵牛、织女二星。

  银汉:银河。

  迢迢:遥远的样子。

  暗度:悄悄渡过。

  金风玉露:指秋风白露。李商隐《辛未七夕》:“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

  忍顾:怎忍回头看。

  朝朝暮暮:指朝夕相聚。语出宋玉《高唐赋》。

  译文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纤薄的云彩在天空中变幻多端,天上的流星传递着相思的愁怨,遥远无垠的银河今夜我悄悄渡过。在秋风白露的七夕相会,就胜过尘世间那些长相厮守却貌合神离的夫妻。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缱绻的柔情像流水般绵绵不断,重逢的约会如梦影般缥缈虚幻,分别之时不忍去看那鹊桥路。只要两情至死不渝,又何必贪求卿卿我我的朝欢暮乐呢。

  创作背景

  关于此词的创作背景,扬州大学教授刘勇刚认为,此词是秦观为寄情长沙义倡而作,写于湘南郴州,时间是宋哲宗绍圣四年(1097)的七夕。绍圣三年(1096)春,秦观从监处州酒税削秩编管郴州,长沙是必经之路。关于长沙义倡,洪迈《夷坚志补》卷二有较详细的叙述:“义倡者,长沙人也,不知其姓氏。家世倡籍,善讴,尤喜秦少游乐府,得一篇,辄手笔口咏不置”,秦观南迁,取道长沙,访潭土风俗,邂逅了这位艺妓。秦观观其姿容既美,出语真诚,遂亮明身份,艺妓又惊又喜,殷勤款待少游,遍歌淮海乐府。秦观与她缱绻数日,临别之际,艺妓表达了侍奉左右的心愿。秦观答应她,将来北归重逢,便是于飞之日。一别数年,秦观竟死于广西的藤县。艺妓行数百里为秦观吊孝,哀恸而死。艺妓的故事,“湖南人至今传之,以为奇事”。洪迈提到常州校官钟将之感其事,为艺妓作传,名《义倡传》。当时秦观贬谪的路还要往南走下去,他与长沙歌女不得不洒泪而别。到了郴州以后,秦观日夜思念他的恋人,但戴罪之身,人命危浅,相聚又谈何容易。其实《踏莎行·郴州旅舍》最后两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的沉重叹息也包含了对长沙艺妓的长相思。绍圣四年(1097)七夕,秦观在郴州写下了这首《鹊桥仙》,借牛女双星的鹊桥相会寄托了他对长沙歌女的恋情。

  此外还有几种说法。一、为夫人徐文美而作。《鹊桥仙》献给夫人,可备一说。熙宁、元丰年间,秦观外出应试或游历,夫妻暌离时日较多,未尝没有牛郎织女的况味。二、送给越艳。元丰二年(1079),秦观到越州(今绍兴)省亲,得到当地知州程师孟的礼遇,将他安排在蓬莱阁,有重要的宴会都邀请他参加,这样他就能亲密接触到美丽的官妓——越艳。几度流连欢场,不觉产生了恋情。有《满江红·越艳风流》为证。三、为蔡州营妓而歌。秦观担任蔡州教授期间,结识了营妓娄琬、陶心儿。元祐五年(1090)春,秦观离开蔡州去汴京赴任,寄调《水龙吟·玉佩丁东别后》作别娄琬。应该说,少游对娄琬和陶心儿都用情不浅。四、暗恋“小师母”王朝云。《鹊桥仙》最后两句写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朝朝暮暮”出自宋玉的《高唐赋》“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有人猜测秦观寄调《鹊桥仙》乃暗恋东坡侍妾王朝云,恰好《淮海居士长短句》中有一首《南歌子·赠东坡侍妾朝云》:“霭霭凝春态,溶溶媚晓光。何期容易下巫阳,只恐使君前世是襄王。暂为清歌驻,还因暮雨忙。瞥然归去断人肠,空使兰台公子赋高唐。”五、为被遣的侍妾边朝华而作。秦观人到中年,纳过一位侍妾,叫边朝华。张邦基《墨庄漫录》卷三对此事有记载:“秦少游侍儿朝华,姓边氏,京师人也。元祐癸酉纳之。”癸酉是元祐八年(1093),这年秦观四十四岁,为秘书省正字,兼国史院编修,实为仕途最顺达的时期。纳妾的时间是七夕,新婚之夜,秦观赋诗云:“天风吹月入阑干,乌鹊无声子夜阑。织女明星来枕上,了知身不在人间。”把边朝华比作天上的织女,可以想见他愉悦的心情。好景不长,朝廷政局骤变。绍圣改元,哲宗亲政,新党上台,一意报复元祐旧臣,元祐旧党执政大臣纷纷遭到贬谪、流放,无一幸免。秦观在出京前,《遣朝华》诗云:“月雾茫茫晓柝悲,玉人挥手断肠时。不须重向灯前泣,百岁终当一别离。”但边朝华遣去二十余日复来,秦观怜而复娶之。又据张邦基《墨庄漫录》卷三记载:少游出京,“至淮上,因与道友议论,叹光景之遄。归谓华曰:‘汝不去,吾不得修真矣。’亟使人走京师,呼其父来,遣朝华随去,复作诗云:‘玉人前去却重来,此度分携更不回。肠断龟山离别处,夕阳孤塔自崔嵬’”。其实修真只是一个借口,不愿连累朝华受苦才是真正的原因。六、为党争被贬而作。黄苏《蓼园词选》认为秦观因党争而被贬后作此词以暗喻身世之感,时在宋哲宗绍圣元年(1094)之后。

  作品鉴赏

  借牛郎织女的故事,以超人间的方式表现人间的悲欢离合,古已有之,如《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曹丕的《燕歌行》,李商隐的《辛未七夕》等等。宋代的欧阳修、张先、柳永、苏轼等人也曾吟咏这一题材,虽然遣辞造句各异,却都因袭了“欢娱苦短”的传统主题,格调哀婉、凄楚。相形之下,秦观此词堪称独出机杼,立意高远。

  词一开始即写“纤云弄巧”,轻柔多姿的云彩,变化出许多优美巧妙的图案,显示出织女的手艺何其精巧绝伦。可是,这样美好的人儿,却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共同过美好的生活。“飞星传恨”,那些闪亮的星星仿佛都传递着他们的离愁别恨,正飞驰长空。接着写织女渡银河。《古诗十九首》云:“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盈盈一水间,近咫尺,似乎连对方的神情语态都宛然目。这里,秦观却写道:”银汉迢迢暗渡“,以”迢迢“二字形容银河的辽阔,牛女相距之遥远。这样一改,感情深沉了,突出了相思之苦。迢迢银河水,把两个相爱的人隔开,相见多么不容易!”暗渡“二字既点”七夕“题意,同时紧扣一个”恨“字,他们踽踽宵行,千里迢迢来相会。

  接下来词人宕开笔墨,以富有感情色彩的议论赞叹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一对久别的情侣金风玉露之夜,碧落银河之畔相会了,这美好的一刻,就抵得上人间千遍万遍的相会。词人热情歌颂了一种理想的圣洁而永恒的爱情。“金风玉露”化用李商隐《辛未七夕》诗句,用以描写七夕相会的时节风光,同时还另有深意,词人把这次珍贵的相会,映衬于金风玉露、冰清玉洁的背景之下,显示出这种爱情的高尚纯洁和超凡脱俗。

  “柔情似水”,那两情相会的情意啊,就像悠悠无声的流水,是那样的温柔缠绵。“柔情似水”,“似水”照应“银汉迢迢”,即景设喻,十分自然。一夕佳期竟然像梦幻一般倏然而逝,才相见又分离,怎不令人心碎!“佳期如梦”,除言相会时间之短,还写出爱侣相会时的复杂心情。“忍顾鹊桥归路”,转写分离,刚刚借以相会的鹊桥,转瞬间又成了和爱人分别的归路。不说不忍离去,却说怎忍看鹊桥归路,婉转语意中,含有无限惜别之情,含有无限辛酸眼泪。

  回顾佳期幽会,疑真疑假,似梦似幻,及至鹊桥言别,恋恋之情,已至于极。词笔至此忽又空际转身,爆发出高亢的音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秦观这两句词揭示了爱情的真谛:爱情要经得起长久分离的考验,只要能彼此真诚相爱,即使终年天各一方,也比朝夕相伴的庸俗情趣可贵得多。这两句感情色彩很浓的议论,成为爱情颂歌当中的千古绝唱。它们与上片的议论遥相呼应,这样上、下片同样结构,叙事和议论相间,从而形成全篇连绵起伏的情致。这种正确的恋爱观,这种高尚的精神境界,远远超过了古代同类作品,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总观全词,每片前三句皆为写景抒情,后两句均作议论。这些议论,自由流畅,通俗易懂,却又显得婉约蕴藉,余味无穷。一是因为有前三句作精彩的铺垫,令后两句的议论自然流出,尤觉深沉真挚。二是立意高妙,既能收得住前句,又能宕开,融汇情、理,醒明本旨。作者将画龙点睛的议论与散文句法与优美的形象、深沉的情感结合起来,起伏跌宕地讴歌了人间美好的爱情,取得了极好的艺术效果。

  名家点评

  明人李攀龙《草堂诗余隽》卷三眉批:相逢胜人间,会心之语。两情不在朝暮,破格之谈。七夕歌以双星会少别多为恨,独少游此词谓“两情若是久长”二句,最能醒人心目。

  明人卓人月《古今词统》卷八:(末句)数见不鲜,说得极是。

  明人沈际飞《草堂诗余四集·正集》:(世人咏)七夕,往往以双星会少离多为恨,而此词独谓情长不在朝暮,化臭腐为神奇!

  清人黄苏《蓼园词选》:七夕歌以双星会少别多为恨,少游此词谓两情若是久长,不在朝朝暮暮,所谓化臭腐为神奇。凡咏古题,须独出心裁,此固一定之论。少游以坐党被谪,思君臣际会之难,因托双星以写意,而慕君之念,婉恻缠绵,令人意远矣。

  清人许宝善《自怡轩词选》:七夕词以此为最,以其本色耳。

  近人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夏闰庵云:“七夕之词最难作,宋人赋此者,佳作极少,惟少游一词可观,晏小山《蝶恋花》赋七夕尤佳。”

  近人吴梅《词学通论》第七章:《鹊桥仙》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此等句皆思路沉着,非如苏词之振笔直书也。北宋词家以缜密之思,得道炼之致者,惟方回与少游耳。

  作者简介

  秦观(1049—1100),北宋词人。字少游,一字太虚,号邗沟居士,学者称淮海先生。扬州高邮(今属江苏)人。曾任秘书省正字、国史院编修官等职。因政治上倾向于旧党,被目为元祐党人,绍圣(宋哲宗年号,1094—1098)后贬谪。文辞为苏轼所赏识,为“苏门四学士”之一。工诗词,词多写男女情爱,也颇有感伤身世之作,风格委婉含蓄,清丽雅淡。诗风与词相近。有《淮海集》40卷、《淮海居士长短句》(又名《淮海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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