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八记》是唐代文学家柳宗元被贬为永州司马时,借写山水游记书写胸中愤郁的散文。实际上柳宗元写的山水游记中还有一记,即《游黄溪记》。由于前八记都在永州城郊,历代文人寻胜较多,故称《永州八记》。
《永州八记》 : 《始得西山宴游记》、《钴鉧潭记》、《钴鉧潭西小丘记》、《至小丘西小石潭记》、《袁家渴记》、《石渠记》、《石涧记》、《小石城山记》。
始得西山宴游记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华西亭,望西山,始指异之。遂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穷山之高而止。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则凡数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其高下之势,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攒蹙累积,莫得遁隐。萦青缭白,外与天际,四望如一。然后知是山之特立,不与培塿为类。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引觞满酌,颓然就醉,不知日之入。苍然暮色,自远而至,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故为之文以志。是岁,元和四年也。
钴鉧潭记
钴鉧潭在西山西。其始盖冉水自南奔注,抵山石,屈折东流;其颠委势峻,荡击益暴,啮其涯,故旁广而中深,毕至石乃止;流沫成轮,然后徐行。其清而平者且十亩余,有树环焉,有泉悬焉。
其上有居者,以余之亟游也,一旦款门来告曰:不胜官租、私券之委积,既芟山而更居,愿以潭上田贸财以缓祸。
予乐而如其言。则崇其台,延其槛,行其泉,于高者而坠之潭,有声潀然。尤与中秋观月为宜,于以见天之高、气之迥。孰使予乐居夷而忘故土者?非兹潭也欤?
钴鉧潭西小丘记
得西山后八日,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钴鉧潭,潭西二十五步,当湍而浚者为鱼梁。梁之上有丘焉,生竹树。其石之突怒偃蹇,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其嵚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
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而有之。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问其价,曰:“止四百。”余怜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己时同游,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举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兹丘之下。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瀯瀯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不匝旬而得异地者二,虽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
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鄠、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而我与深源、克己独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书于石,所以贺兹丘之遭也。
小石潭记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
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
同游者:吴武陵,龚古,余弟宗玄。隶而从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
袁家渴记
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山水之可取者五,莫若钴鉧潭;由溪口而西,陆行,可取者八、九,莫若西山;由朝阳岩东南,水行至芜江,可取者三,莫若袁家渴;皆永中幽丽奇处也。
楚、越之间方言,谓水之支流者为“渴”。渴,上与南馆高嶂合,下与百家濑合。其中重洲、小溪、澄潭、浅渚,间厕曲折。平者深黑,峻者沸白。舟行若穷,忽又无际。有小山出水中。山皆美石,上生青丛,冬夏常蔚然。其旁多岩洞。其下多白砾;其树多枫、柟、石楠、楩、槠、樟、柚;草则兰、芷,又有异卉,类合欢而蔓生,轇轕水石。
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众草,纷红骇绿,蓊葧香气;冲涛旋濑,退贮溪谷;摇颺葳蕤,与时推移。其大都如此。余无以穷其状。
永之人未尝游焉,余得之,不敢专也。出而传於世。其地主袁氏,故以名焉。
石渠记
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桥其上。有泉幽幽然,其鸣乍大乍细。渠之广或咫尺,或倍尺,其长可十许步。其流抵大石,伏出其下。逾石而往,有石泓,昌蒲被之,青鲜环周。又折西行,旁陷岩石下,北堕小潭。潭幅员减百尺,清深多倏鱼。又北曲行纡余,睨若无穷,然卒入于渴。其侧皆诡石、怪木、奇卉、美箭,可列坐而庥焉。风摇其巅,韵动崖谷。视之既静,其听始远。
予从州牧得之。揽去翳朽,决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酾酾而盈。惜其未始有传焉者,故累记其所属,遗之其人,书之其阳,俾后好事者求之得以易。
元和七年正月八日,鷁渠至大石。十月十九日,逾石得石泓小潭,渠之美于是始穷也。
石涧记
石渠之事既穷,上由桥西北下土山之阴,民又桥焉。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一,亘石为底,达于两涯。若床若堂,若陈筳席,若限阃奥。水平布其上,流若织文,响若操琴。揭跣而往,折竹扫陈叶,排腐木,可罗胡床十八九居之。交络之流,触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木,龙鳞之石,均荫其上。古之人其有乐乎此耶?后之来者有能追予之践履耶?得之日,与石渠同。
由渴而来者,先石渠,后石涧;由百家濑上而来者,先石涧,后石渠。涧之可穷者,皆出石城村东南,其间可乐者数焉。其上深山幽林逾峭险,道狭不可穷也。
小石城山记
自西山道口径北,逾黄茅岭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寻之无所得;其一少北而东,不过四十丈,土断而川分,有积石横当其垠。其上为睥睨,梁欐之形;其旁出堡坞,有若门焉,窥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声,其响之激越,良久乃已,环之可上,望甚远。无土壤而生嘉树美箭,益奇而坚,其疏数偃仰,类智者所施设也。
噫!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及是,愈以为诚有。又怪其不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劳而无用,神者傥不宜如是,则其果无乎?或曰: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或曰:其气之灵,不为伟人,而独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余未信之。
柳宗元的作品永州八记位置
第一记:《始得西山宴游记》
唐元和四年(809),柳宗元住在城内东山法华寺,对河就是西山。柳宗元过河游览后写下《始得西山宴游记》。西山,指潇水西岸南自朝阳岩起,北接黄茅岭,长亘数里起伏的山丘,即现今的娘子岭一带。
第二记:《钴鉧潭记》
《钴鉧潭记》写于游西山后几天。钴鉧潭,在永州市零陵区河西柳子街柳子庙右侧愚溪西北面。古代称“熨斗”为“钴鉧”,钴鉧潭河床底面都是天然石头,凹陷甚深,潭面像古代熨斗,故名之。
第三记:《钴鉧潭记西小丘记》
循着西山口向西北走两百步,就是钴鉧潭。离潭西二十五步,水深流急的地方是一道坝。坝顶上有一座小丘,就是文中所说的小丘,虽然景色美好奇特,却是主人的“弃地”。“到价止四百,而且连岁不能售”,引发诗人感慨,作下此记。
第四记:《至小丘西小石潭记》
又名《小石潭记》。小石潭,愚溪旁,下游兴建水电站后,水位提高,虽是清莹澄沏,但旧址已被淹没,可以按照柳宗元所写的“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找到小石潭。2002年,永州市为保护文化遗产,炸掉水坝,还小石潭“全石以为底”的.原貌。
第五记:《袁家渴记》
出永州市南门约五华里,在南津渡对面有个沙沟湾村,村前“澄塘浅渚”,水阔洲重,以关刀洲最大,长约100米,宽27米,洲旁有奇形怪状的石岛。柳宗元文中的袁家渴(音同褐)即此地。
第六记:《石渠记》
《石渠记》写于元和七年(812)游袁家渴以后。从袁家渴沿潇水而上,约半华里有一条小溪,溪口上去不远有一座石拱桥,桥下为农家浣洗处,柳宗元写的“又折西行,旁陷岩石下,北坠小潭”当是石渠旧址。
第七记:《石涧记》
《石涧记》着重写石态水容,突出涧中石和树的特点,描绘了石涧溪石的千姿百态,清流激湍,翠羽成荫,景色美丽宜人,表现出作者热爱自然,钟情山水的情怀。
第八记:《小石城山记》
《小石城山记》写于元和九年(公元814年)。这是八记中的最后一篇。自永州愚溪之北,过东风大桥到朝阳街道,沿着往北的山路而上,约一华里就到小石城山。明代在山腰修了一座“芝山庵”,因此“小石城山”又名“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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