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走多远,童年的家乡是一生的牵挂;无论到何时,儿时的玩伴是最深的记忆!
——题记
我的家乡坐落在赣南山区的一个偏远但还算热闹的乡镇,用青山绿水来描述似乎有点太小家子气,莽莽苍苍、无边无际的森林是我对她最深的印象!从记事起,“呦吼、呦吼”的砍树号子就是最熟悉的声音;高空索道“嗖嗖”飞快滑下的树干就是最神奇的画面;每天从家门前土路走过的是成百上千辆拉满木头的人力板车,浩浩荡荡、川流不息;门前的小河一到雨季就漂满大大小小的圆木头,你挤我拥堆满了河道,国有林场在下游修建了拦河坝……孩提时代的一切的记忆似乎都与这些树木相关。大山给外面的世界输送了源源不断的宝贵资源,森林也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宝库,任由人们随意挥霍!但由于交通不便,加上可耕种农田稀少,这里的乡亲却一直生活得非常穷困,蘑菇、山笋都不经饿,野果也只是聊以慰藉!小伙伴中能喝饱稀饭的都还算是富人,绝大多数只能靠红薯、野菜垫肚……
在山里,我度过了童年和少年。与村里的玩伴一起长大,结交了很多发小,但记忆最深的还是我们的孩子王--鸭鸡佬。他是生产队长的儿子,据说他的名字与当年割资本主义尾巴有关,因种种原因要把家里的千辛万苦饲养的鸡鸭处理掉,万般不舍中就把孩子的乳名叫成鸭鸡佬,反正在乡下名字越贱,孩子越好养,也没人太在意。因年长几岁,又机灵果敢,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村里的孩子王,他常常带着我们与邻村的孩子冲冲杀杀,惹过不少祸,但他从不恃强欺弱,颇有江湖道义。山里的老百姓虽然质朴好客,但领地意识非常强,邻村的村民常常会为水源、地界争得头破血流,所以小孩子们从小耳闻目染,常常为砍柴、拔草的地界发生冲突,打架也就难免!孩子们的规则很简单,谁拳头硬谁说了算,大人也从不参与,比如对某个地界有争议,各自聚集好队伍,打一次群架,谁输了走人,村子里的孩子都得认,所以那个时候村子里的孩子很团结,邻村里就是亲戚家的小孩也照打不误!记得有一次,为了到河弯里抓鱼(河弯鱼多),我们与河对面村子的孩子又发生了冲突,双方约好在河边决战。鸭鸡佬当即召集了村里的小孩,因为我们村子小,人数不占优,所以他带大家找了一个地势高的堤坝,让小一点的小孩子准备好很多小石头并躲起来,他带着七、八个大点的孩子在河边迎战,对方果然聚集了二十多个人,气势汹汹向他们围过来,很快就在河中间扭打在一块,不过鸭鸡佬他们很快就有意往我们埋伏的地方边打边撤,到了堤坝下,一声呐喊,我们七、八个小小孩从高处将石头一阵猛扔,对方猝不及防,不少人被砸的鬼哭狼嚎,由于不知我们的底细,对方很快溃败而逃……那时,在我们这些小跟屁虫眼里,鸭鸡佬就是我们的英雄,按现在的话,我们则是他的铁杆粉丝!
时间过得很快,八十年代初,山里的人们突然开始活泛起来,不知谁带的头,也不知哪天开始的,大家都打起了山里树木的主意,成片成片的树林被砍,没用几年,离村子近一点的山一座座就像被剃了光头,光秃秃的!后来就住进了森林公安,到处抓人,并在村里开宣判大会!山毁了,村里不少能人因乱砍乱伐也坐了牢,鸭鸡佬的家也被牵连!山里人指望靠山吃山的梦想被破灭,很多年轻人开始外出打工,鸭鸡佬也怀揣梦想到了广东,在一家化工厂干了好几年。他脑子灵活,很快就知道工厂的原料是松脂,这在家乡到处都是,所以他回到村里,开始收购老百姓的松脂,简单加工后,用铁桶罐装好发往广东!由于采集松脂需要在一棵棵松树上划个口子,再一滴滴慢慢用容器收纳,山里老百姓还要翻山越岭拿回来,价格自然不低;后来,在广东方面的技术支持下,鸭鸡佬又掌握了用松树枝干直接熬油的办法,他在马路边上就搞了好几个土炉子,熬起了松油。这种办法成本很低,但是气味很大,加上烟熏火燎,污染非常严重,工人被呛的咳嗽不止,没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干这活,鸭鸡佬招不到人手时,就常常只能自己身先士卒、赤膊上阵!应该说,那几年鸭鸡佬赚了不少钱!
积累了第一桶金,有了资本后,他在生意场上开始大显身手,他收购山货、贩卖特产,同时他因为熬油落下的毛病,日夜咳嗽,也逐渐意识到了环境的重要,所以他还种植了近百亩果园,就在事业风生水起的时候,突然在2009年春节前的某天他就咳嗽的厉害,并吐出了血痰。开始还以为是劳累过度所致,所以在家里调养,可咳嗽一天天严重,最后不得不住进了县医院。到医院检查发现整个肺都熏黑了,比每天抽几包烟的人都厉害!随即他被送到地区医院,并被确诊为肺癌!记得2008年的国庆节,我去造访他,他还精神焕发、喜气洋洋地在他的果园摘了满满一麻袋新品脐橙送给我,转眼春节的时候,他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地区医院的医生告诉他的家人,鸭鸡佬的生命不多了,住院或者回家都差不多。眼看这人正值壮年就要离开,家里人始终不能释怀,到处求医问药,并打听到广东有专门治疗肺癌的专家和医院,虽然这边按规定不能转院,需要全部自费,但怀抱对生命的期盼,加上家里稍有积蓄,他们还是千里迢迢赶往了广东!在广东接受了几期的治疗,病情稍微稳定,10年的国庆节他还从广东打来电话,希望我还能再到他的果园去,他还告诉我,他的一个堂兄从小体弱多病,一直有哮喘,所以从来没有去打工,只是在山里种些果树,养点鸡鸭,现在五十多岁,哮喘反而不犯了,精气神足得很,他希望回去后,好好跟他堂兄学习!他还一再叮嘱我回到家乡一定要常到他山里的果园去坐坐,并要学会早点调养自己。我还在电话里为他的病情稳定,以及他对身体的重视感到欣慰,一再要他保重,并约定来年的国庆节再在他的果园相聚!
2011年的国庆,我如约回到了家乡,可惜故人已不幸西去,据他家人说,他在7月的盛夏,终没能抗住病痛的折磨,含恨而终,还没过完他47岁的生日,他留给家人最后的嘱托:一定要多栽树,钱再多买不了洁净的空气,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再次踏上故乡的热土,斯人已逝转眼5年,望着故人生前栽下的果树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心中默愿家乡青山不老,绿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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