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歌手散文

2021-04-12 散文

  他们并非真正的乡村歌手,但在我心中,他们是唱着歌,有滋有味生活的人。

  ——题记

  一

  七十年代出生的他,是爹娘五个孩子中的老五,从外乡山里落户于平川的他们一家没什么家底根基,打小破衣烂衫风里雨里长大的他,没多少文化,却练就一副好身板。二十出头外出务工时,带回一个大姑娘,自己解决了终身大事,又在村头盖了三间土坯房另起炉灶。村人时常看见他穿西装,戴墨镜,唱着歌,蹬着自行车带着小媳妇,风一般从村口刮过,都像看什么西洋景,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说:“这小子倒会穷开心!”几年下来,俩闺女一儿子相继加盟他这个小家,拖儿带女的日子过得是紧巴了点,但从未见他和媳妇为生计发愁打过架。务果园,搞养殖,开商店,跟乡会卖小吃,两口子早出晚归的,像燕子一样辛劳而欢实。进入九十年代,村里的楼房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倒显得他们家的房子矗在村口寒碜扎眼,于是,乡亲们又私下嘀咕:“他倒沉得住气,爱瞎折腾得什么似的,咋不修整门面在人前显摆了?”

  又是几年一晃而过,国家级环山旅游线从村口横穿而过,村口那三间土坯房摇身一变,成为一幢时尚的小洋楼。此时,我们的主人公大春,正坐在自家的阳台上举目远眺:连绵起伏的苍莽群山和漫溢着果香的杂果林,一眼望不到头!大春如果是个文化人,他一定会用“青山郭外斜,绿树村边合,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来抒发他的诗意!他注目着环山线上川流不息招摇而过的车辆,有了自己的远景规划。他把自家前院装修成一个露天舞场,舞场四周的铁栅栏外围,种了爬藤和花儿。四处攀援的牵牛花,烂漫的蔷薇、虞美人、石竹、太阳花在墙外开成一片,摇曳着风情,漫溢着芬芳,既招惹蜂蝶又勾留眼球。一到夏天,大人孩子都夹着凉席,搬着竹椅,来到路边歇凉。来往车辆过往行人,都会被闪烁的彩灯,沸腾的音乐和凉爽的夏夜风光所吸引,自然会呼朋引伴地来此消遣找乐。舞曲飞扬中,谁想跳尽管来,不收门票。可那些酒水、饮料、香烟、瓜子、口香糖却特别走俏。他们夫妇不只是笑眉笑脸地招呼大伙,还是舞池中的领舞者。他们率先步入舞池夫妻对舞,那份随意、潇洒和沉醉,直撩拨得男男女女们心痒难耐,无论肥瘦美丑皆翩然入池。只见池内衣裙飞扬,扭臀摆胯,眉眼异彩的人们,跳得那个欢哪!时不时地就有秋波暗送,媚眼明抛的甜蜜,在人们的心头激荡。既健美又开心的娱乐,竟让全村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非常青睐,他们往往是夫妇双双步入舞池,重寻往日的温情,只是跳得不够自然。大春时而为他们做示范,时而趁机在哪个娘们的腰上拧一把,引得场上笑骂声从不间断。

  大春成了十里八村的名人。虽说他已人到中年,可他脸上那乐天的笑容,却像孩子一样明艳,那股欢实劲儿,仍不减当年。这不,他又扩大了经营范围,弄了个农家乐赚起城里人的钱。他别出心裁,在自家院里种了各种翠绿鲜嫩的时令小菜,又要去山里采买香椿、土杂鸡蛋和一些野物,让城里人亲自采摘、操刀,享受田园美食之趣。至于他下一步会玩出什么新花样,谁也说不准,因为时代在发展,人也在赶趟。大春不是什么风云人物,至少他在乡人眼里,是个唱着歌生活的汉子。

  二

  龙姨和母亲是同龄人,都是奔六的人了。但她没有老娘们的肥胖、迟暮和琐碎,有的是依然俏拔的身材,清亮的嗓子和活泼的眼眸。如果她当年真的去了县剧团,凭她的条件,现在早就成了名角。只可惜,饰演《红灯记》中的铁梅和《十二把镰刀》中梁秋燕的她,却没能冲破封建意识的束缚,和父母哭过闹过之后,和当时成分好又是林场工人的.陈叔成了亲。能歌善舞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成了村里一个出众能干的小媳妇。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龙姨是一位要强慈爱的母亲。她女儿和我是同学,一条腿患有小儿麻痹症。她为了宝贝女儿上学不受歧视,跑了多次省城医院,为女儿联系做手术的事。做完手术后,女儿那畸形的脚趋于正长,走起路来只是有点跛而已。龙姨总是给女儿扎漂亮的小辫和蝴蝶结,给女儿穿镶花边的衣服,要求她做最有礼貌学习最好的学生。每次去她家,龙姨总会热情地招呼我们,给大家手里塞好吃的,一把炒瓜子,一个苹果,几个坚果什么的,我们都能感受到一分温情和快乐。

  再后来,龙姨当选为村上第一位妇女主任。时常看见她英姿飒爽地骑着自行车,拎着公文包,奔波在村舍之间。她待人热忱,对姐妹们知根知底知冷知热的挺关照,因此,那些刮宫流产、带环结扎的计划生育工作,倒也做得顺顺溜溜。一些鸡吵鹅斗的邻里纠纷,经她一说和,准能化干戈为玉帛。抛开干部头衔,她又是出得庭堂下得厨房的能人,村里的红白喜事,都少不了她这个女总管里外打理照应。闲暇时来了兴致,她随即会唱一段她的拿手戏,那雏凤一般的清亮嗓子,那顾盼传情的眉眼,总会博得一片叫好声。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现在的龙姨已成祖母奶奶了。那天,在一群办嫁妆的媳妇中遇见了她,觉得她竟是那么光彩照人!只见她新烫的一头卷发,齐整地笼在脑后,玫红的袖衫配灰色的休闲裤,脚上穿一双绣花的软底布鞋,整个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寒暄之后,我笑着探问龙姨越活越年轻的秘诀,她颇有些自得地说:“姨现在是咱镇上‘俏夕阳’民间自乐班的一名演员啦!平时和班子的演员们学健美操,排演秦腔折子戏,扭秧歌练舞蹈,一有演出活动,我们就登台亮相。大家一不为名,二不求利,只图一个自在乐呵。别看姨现在老了,但这腰不硬、腿不僵,一上舞台,好像小姑娘一样来精神。”说着,她就地给大家演示了几个动作,那一招一式,一顾一盼,轻俏曼妙,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韵。姨又感叹着说:“现如今的婆婆,有的麻将桌前一坐,屁股沉得一天不挪窝;有的为儿孙当保姆难得空闲;有的家里负担重,还是那未下套的牛;有的想老有所乐,却没那个文艺细胞。你妈就是一个老古董,年轻时,她可是演过阿庆嫂的人呀!我们这一辈人苦了半辈子,现在赶上了好时侯,可得活得像模像样。说白了,姨就是一个不怕人笑话的老妖精,有时侯遇到难缠的烦心事,只要伴着你陈叔的二胡,开言唱一段,就啥忧愁都抛开了,咱都这岁数了,计较啥呢?!”听着龙姨的诉说,我深为乡间有这样非凡的女人而欣喜。人生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只要你明白了人活一世究竟为谁而活。

  夕阳无限好,为霞尚满天。我唯愿乡间多一些像龙姨这样唱着戏跳着舞扭着秧歌生活的老人,让她们在晚年有闲情去实现她们未曾实现的梦想。

  三

  在我们这条街上,茂哥算是个人物。他和老婆开着理发店和照相馆,又是一个业余歌手。凡是和他有过交往的人,都不会轻易忘了他。倒不是他人长得有多帅气,人品有多出众,而是他的那张嘴特厉害!相声演员说、学、逗、唱的那套本事,他无师自通,全会。笑话幽默,花边新闻,插科打诨,打情骂俏的材料,经过他那个陕西方言频道一播出,保准让你既开眼又开心。他是个自己快乐又能带给他人快乐的人。

  理发是他的看家本领,十几年的历练,他的项上功夫虽谈不上炉火纯青,却也自称一家。来他店里消费的,多是街坊邻居和土生土长的庄户人,他们是些朴实不愿赶时髦乱花钱的人,来这里图的就是实惠舒心乐和,因此,那些时尚前卫的染烫工艺,在这里找不到市场。走进店里,夫妻倆夫唱妇随的热乎劲儿,让人觉得即使没有椅子坐,站着也能拉个家常聊会闲天。别看他嘴上不闲着,那手脚也是麻溜得很,剃头不留一丝杂毛,刮脸不留一点擦痕。无论是剃、刮、染、理,都因人造型,可着人的心意来,让人瞧着舒心顺眼。对那些老爷们老主顾,他还替他们捏捏腰、捶捶背,捎带讲一些保健小常识,因此慕名而来的顾客特多,茂哥的生意人气旺,财气更旺。茂哥说:“新老主顾都是咱的上帝,咱务实不务虚,为大家服务挣得是良心钱。跟那些藏污纳垢花里胡哨的发廊相比,这里干净让人舒心。来找茂哥理发的中学生,都是一些乖孩子;那些爱扮靓,想染彩发讲造型的学生,常被茂哥损得灰溜溜地逃之夭夭,要么就乖乖地俯首就范,理出中学生应有的帅气范儿。

  说到照相馆,那是茂哥的第二职业,早些时候,时常看见他穿着时髦的体恤衫,背上斜挎一个帆布包,骑着单车,戴着蛤蟆镜,哼着歌去野外拍照,那副神气、时髦,潇洒得像个城里来的洋学生。以前生活照、证件照是他的业务范畴,现在电脑、数码相机的添置,更是让他的摄影水平锦上添花。经常看见他扛着摄像机,出入于婚丧现场,觉得他吆喝啥像啥,随着镁光灯的闪烁,他纪录的可是市井人生最珍贵的悲欢剪影。听人说茂哥是一名歌手还真不信!一般人在家里或朋友聚会卡拉OK一下还行,可一旦要登台亮相,就胆怯心虚变声变调不成体统了,他行吗?那天,当我看清楚乡村舞台上穿玫红衬衫、着雪白西裤的歌手是茂哥时,眼睛都瞪成了个惊叹号!包装之后的他,颇有歌手的风范,四十多岁的他,全身洋溢着青春的激情。看着他那么投入地和台下摆手晃脑的观众狂热地互动,真为他骄傲!听说他当歌手纯粹是贼娃卖白菜——就那两拨儿!为了以假乱真,当好超级模仿秀,他跟着碟片不知苦练了几百遍,听说腮邦子都练肿了!说白了,这小子还是有才有胆。他戏说现在不是到处都在搞开发吗?我这是在搞自我潜能开发试验,看自己还有哪些资源有待开发!再说舞台的小妹妹多风骚多养眼啊……说着说着,他那爱沾花惹草的小辫子,就会抖落出来,让人笑骂一通。他有时侯装斯文,也曾闹出了笑话:城里的老同学回乡拜访他,他迎上去给了同学一个热烈的拥抱,嘴里不住地说,一见如故!一见如故!逗得别人老拿这个笑话损他……

  茂哥就是供人茶余饭后笑谈的角色,是活跃在街头巷尾有点个性、有点爱折腾的人物。人不一定非得功成名就才幸福。哪怕是一个贩夫走卒,只要他能在太阳底下有张乐呵呵的脸,流着汗水,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就是一个不平凡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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