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总易勾起人思乡的情绪。身在异乡的自己,多年已未曾感受过那浓浓的乡土气息。故土春又来,村头的老屋里那红红的灯笼是否依旧会挂起?街角的戏台上那杨家征战的《金沙滩》是否会再次回放?而今已无从知其。此刻,唯有从记忆中再去追溯那些尽是乡味的片段春节回忆……
年夜饭
老家人过年总爱吃很多肉,但并不是因为好吃,只因价格比菜便宜,同时还能驱寒取暖、彰显富足。于是每逢小年,家家户户便开始在院内支桌架锅、杀猪宰羊,忙着张罗和准备着过年所需的食材。村里亲戚邻里间,也会互换肉食以通有无。由于老家的冬天总是那么的冷,就像冰窖一样。屋檐的椽头下、晾衣的铁丝上,也就自然成为贮存这些食材的天然冷吧。农家的孩子们常常趴在漆红的窗台上,用指头沾些口水在结满冰花的玻璃上化出一个小小的孔洞,透过它去瞅望那悬垂的条条美味,遐想着正月那顿顿丰盛的肉食大餐。终于盼到了年三十,清晨一大早,炉火旁、灶台边父亲便开始奔走着添柴加炭,母亲也忙碌着调汁烧料。那时的我则蹲坐在锅沿边的小板凳上,拉着风箱合着眼睛,用鼻孔尽情地呼吸着八角和茴香随着蒸气而弥散的余香。父亲手上的灰,母亲袖上的油,将孩子们许久的期待化作现实的美味。暖暖的土炕上,一张漆红大方桌放置正中央,一盆盆酱香美味的骨和肉被盛上,围坐在方桌的四周,大口吃肉,小口品酒,一家人尽情地享受着别样的农家乐……
生旺火
老家人过年不缺肉,也不缺煤。年年春节,家家户户都会用煤块堆砌起像宝塔似的“火笼”。然后,在除夕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点燃对来年美好生活的渴望。那时的父亲总是家里“砌塔”的'主力,我们兄弟三人则充当着小工的角色,大哥劈柴、二哥拣煤块、我则去搜罗用作引火的麦秆。东西准备齐全,父亲“造塔”工程也随即开始。只记得他每拿起一块煤,都要掂一掂其重量,然后才一层层摞上去。后来才听说,这样做是为了选择土质较少的煤块让火烧的更旺。当砌至一半的时候,麦秆被摊成鸟窝状置于塔中底部,劈好的干柴则被整齐立于中央。封顶自下而上,煤块越来越小,塔也愈来愈尖。当时,一家人中大哥正读高中,当属文化程度最高,“旺火通天”四个字被他歪歪扭扭地写在一张红纸条上,压在塔的尖下,留下的便是等待。吃完年夜饭,看会儿春节晚会,哥几个熬不住都已呼呼睡去。随着村里第一闪礼花映亮夜空,鞭炮的劈啪声也随之响起,孩儿们揉揉惺忪的眼睛,快快换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新衣服,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院中的父亲在寒风中已将旺火点燃,一家人围着旺火,左几圈,右几圈,转啊转。熊熊的火焰映红了脸,也映红了天……
迎喜神
老家人正月初二都会去迎喜神,说是迎喜神,其实迎的是好心情。每逢大年初二,村里的卜卦先生就会推算今年的喜神在哪个方位。在我的记忆中,似乎喜神总会降临在村的正东方。现在依稀记得,通往喜神方向的路是一条常年被洪水冲刷形成的黄土沟,在沟的尽头是一片老杏树林。当初春的朝阳探过树林、掠过田埂、顺着沟壑尽洒满地金黄的时候,村里的男女老少便踏着黄土、顶着风尘结伴而来。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长年厮守乡土的庄稼人,还有一些是归来的学子和漂泊在外的回乡人。黄土路上,姑娘们都穿着一年中最漂亮的衣裳,小伙们骑着新年刚买来的摩托,老汉们则拉着自家耕田犁地的牲口,孩子们追逐奔跑嬉戏于人群之间。不同的人带着不同的企盼,踏上同一条路。或相视一笑,或驻足寒暄,或浓浓的乡音问候,过年的喜气在人们的眼中、耳中和口中得到相互传递,脸上的笑容也因阳光的映照而愈发灿烂。漫步向前,一路向东,人们走向喜神降临的地方,也走向太阳升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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