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搬新楼了散文

2022-09-27 散文

  天色麻麻亮,母亲就从热炕头爬起来钻进厨房,哗哩哗啦一顿捅炉子,不一会就听见锅里的水滋滋响起。

  走廊没有搁挡,细微的响动传遍了各个房间。母亲这么大的动静,无疑是想大家都不要再赖床了。

  我气得一脚踹掉被子,坐起来拿衣服,后半夜聚在屋里的寒气忽地围上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迅速穿好衣服,喊着“妈”小跑进厨房。

  热腾腾的包子还没捞着一个,母亲开始安排了,“一会你堂哥要去杨哨沟,你搭乘一块去。”半个包子噎得我直翻白眼,我作势要跑,母亲一把扽住,麻腐的你一口能吃两!好吧!有没有商量?我可怜巴巴地咽下半个包子。你三姐的老大都十岁了,你只去过两次。你有良心没!能怪我吗?那个路把我的五脏六腑都震错位了!我委屈地再次咽下一个包子。啧啧!你是大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身子骨是纸糊的!母亲恨得拔下溜包子的钢精锅,嗵一声敦在我面前。那我得换身行头吧!嘴里如此说,心里还是直发颤。

  三姐结婚时我的右脚足弓部位插进一截锈蚀的铁柱,手术缝合三针,没当成娘家人。后来三姐大姑娘满月,我奉母亲之命看满月。

  堂哥开着三轮车,拉了当家子一车人前往。正直春寒料峭,我穿了一件黑色呢大衣,掐腰大摆,配一条桃色围巾,坐在车尾。三轮车刚驶进杨哨沟,尘灰漫卷,黄沙遮天,与沟外清明判若两重天。

  三轮车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下颠簸,车上的人紧紧抓牢能抓到的栏杆。坐在车尾的我前面没可抓之物,双手死死扣住车厢外侧。身体被扔起来,再重重弹回来,如此不过瘾,弯道处如左右拧毛巾一般,残存的一点精神硬生生压榨干净。

  感觉有半个世纪之久,撕裂、重装的身体刚刚适应行路难,难于上青天的无奈,堂哥大喊一声,到了!艰难地把身体从车上拖下来,相互看看:眉眼挂满沙尘,灰蒙蒙的脸色像极大漠深处逃出来的游客。我的黑色大衣扑满黄土,又在三轮车上碾压搓揉,面貌全非,说披了块抹布一点都不为过。好在母亲有先见之明,没有蒸满月的马蹄馍,塞给我人民币,否则我自顾不暇,难保它们完好。

  三姐和他们婆家人,还有帮忙的左邻右舍热情地迎接,对我们这样的装容竟然视而不见,只顾拉着手亲家长短的。本来被一路上漫天卷起的黄土搞得蓬头垢面,羞愧于人前。此刻松了口气,加入亲热的寒暄队伍。大概他们经常这样子回家,又或许客人上门都有此尊容吧!所以对我们的狼狈不堪习以为常。

  第二次去三姐家是三姐夫出事后。

  三姐夫退伍复原回家,看见泥泞不堪、飞沙走石的土路,乡亲们眼巴巴等着老天爷赏饭吃的眼神,心都碎成片片了。他自幼在家乡的旮旮旯旯撒欢,对这一片土地有很深的感情。淳朴的民风和善良的父老让他暗下决心,要带领乡亲们走一条劳动致富的康庄大道。

  筹集了刚够启动的资金,三姐夫的砖瓦厂红红火火开张了。干劲十足的三姐夫日夜守在砖厂,一窑一窑红艳艳的砖块码在开阔的场上,三姐眼角也噙着泪花高兴地笑了。生产出的成品开始有了客源,但都需求很小,满足不了砖厂的生产规模。三姐夫认为是砖厂经营局限导致,开始招兵买马,贷款筹资,扩大厂房,增加设备。企业管理和市场营销在文化水平不高的三姐夫那里,轻易做了阐释和定论。结果,它们给了三姐夫重锤回击,失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临。

  债台高筑的三姐夫被迫远走他乡谋生,在新疆的煤窑,下到八百米深处开始打工生涯。

  三姐在家伺候老的,养育小的,下地干活,闲暇打工,总想着苦日子会有出头之时,三姐夫在煤窑出事的消息如晴天霹雳,砸落所有希望!

  我不记得怎么去的三姐家,以前留在记忆里如天堑般难行的路途轻易就过去了。三姐家笼罩的凄惨哀思像根钢钉,猛猛扎在我心里,很多年都拔不出来。

  三姐夫走后,三姐成了娘家的常客,但不是一个人,带着三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巴。母亲从未在三姐面前掉过一滴眼泪,她把笑容大方地给她们娘四个,进门好吃好喝招待,回家大包小包拿上。

  除过地里的收成,三姐见缝插针给人打工,只要时间允许,她从不在乎活计苦累脏重,四十岁的人打眼看去说六十都有人信。村上给三姐和孩子们办了低保,翻修旧院落时,补贴了一万块钱,说是扶贫专项款。

  三姐搬新房时,专门杀了两只鸡给村长送去,村长把三姐撵出来,鸡原封不动拎回来。三姐又宰了一头羊,加上村长死活不肯要的两只鸡,在家里摆了五桌。请来的人是修房子时出过大力的婆家弟兄姑嫂们,还有帮衬多年的左邻右舍,最后一位是村长老婆——被三姐公公婆婆硬拉来的。

  三姐不会说话,只会说“吃好喝好啊!”众人都呵呵笑了,嚷嚷要吃三姐的手擀面,比这些腥荤过瘾。

  村长老婆索性推开碗筷,爽朗地笑道,要不然这顿饭攒着,你开个特色手擀面馆子,开张我们再喝酒去。

  三姐黑红的面色有些松动,脸上纵横交错的一道道皱纹,也隐隐泛起希望。孩子们大了,上学要去县城,陪读做不到,能照顾到生活也解决了后顾之忧啊!可在沟里是没有地方发挥手艺,而且盘个店面需要资金啊!

  三姐的心思活动了几天,便悄悄断了念想。母亲不敢问三姐的意思,整天撵着我去三姐家,一星半点的消息也不枉白跑一趟啊!

  我知道三姐手里没存款,当年三姐夫遇难,煤老板跑路了,赔偿金打了水漂。如果举家迁出来,娘家又没有宅基地,居住是最大的问题。母亲比我清楚,她也知道三姐不会住在娘家的。

  三姐夫不在的这么多年,三姐从未起过改嫁的念头,婆家就是她后半辈子的依托。公公婆婆岁数大了,如果能搬出杨哨沟,有个紧急病灾的也方便就医。

  母亲脸上满满的焦虑,嘴角还起了一小串燎泡。我的目光扫过母亲的额头,那里不但有密集的皱纹,还深锁着无可奈何。我吃完最后一个包子,穿好羽绒服,决定和堂哥一起去。

  冬日的阳光看着亮亮堂堂,却带着寒冷的杀气,太阳略微斜了角度,便劈头盖脸扑过来。

  堂哥不耐烦母亲唠唠叨叨叮嘱,女子给她姐会说,您越教越裹乱。母亲瘪嘴嘿嘿道,她吃去是个匠人!顺手扯掉我脖子系的有模有样的蝴蝶结,消停点!我气的跺脚。

  “妈!”一声熟悉的叫声,带进来三张鲜花般的脸蛋。“姥姥!”三姐一大家子齐刷刷站在院子里。

  阳光暖意融融,撒娇一般逐个掠过每个人的眉眼。母亲的脸更是哗啦一下掉落所有愁肠,你们咋来了?

  我们来看新房子了!三姐的三个宝贝疙瘩叽叽喳喳抢着回答。三姐摇了摇手里的钥匙,笑得合不拢嘴,只交了一万块钱,咱们滨河路的楼房。

  堂哥反应快,拉了拉愣在院子中间的母亲,九妈,你的大事了了呀!这是精准扶贫的好处嘛!母亲僵在脸上的惊疑开始融化,满含疼惜高兴的眼神盯着三姐再没离开。

  我抬头看看院子里花椒树,粗壮的枝丫摇晃着缕缕阳光,筛落一地斑驳,几只雀儿闹得空气颤颤悠悠都有了欢呼。孩子们开始满院子追逐嬉闹,大人们目光紧紧追逐着他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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