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次开车路过铁路的时候,瑾儿都显得异常兴奋,嘴里不停喊:“火车!火车!”我说:“那是铁轨。”他又不停地喊道:“铁轨!铁轨!”我心里想,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没坐过一次火车,还没见过火车是什么样子。
后来,在网上我给他买了一套带铁轨的火车玩具,装好后放在房间里,他天天玩得不亦乐乎,拆了又装,装了又拆。
前几天,心想着要去长沙看房,就特意订了到长沙的动车票,把瑾儿顺便带上了。
他第一次坐火车,到月台上就显得兴奋不已,拉着我的手喊道:“爸爸,看,火车!火车!”
我说:“是动车。”
他又兴奋地喊道:“动车!动车!”
其实,他分辨不出来火车与动车,只觉得新鲜好奇。上了车后,在位置上坐一会儿,他又站起来拉着我的手四处走动,一边走一边说:“爸爸,这是火车!”
等车子启动了,他驻足静听,抬起头看着我问:“爸爸,这是什么声音呀?”
我说:“是车子启动的声音。”
他又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物,惊喜地说:“爸爸,你看,火车开动了!火车开动了!”
新鲜劲一过,他又觉得无趣了,不停地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看海底小纵队!”
我说:“等会我们就到长沙了。”
哄了一会儿,他睡过去醒过来,车子就快到长沙了,我说:“看,外面好多火车哟!”
他立刻又到窗边看着外面路过的火车,不停地拍手说:“哇,好多火车呀!”
那表情真是夸张,可却又是那么的天真。
下了火车,过地道时,我说:“儿啦,这是长沙了。”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跟着我说:“这是长沙。”眼里的纯真把那份懵懂给出卖了。
出了车站,我逗他说:“儿啦,爸爸在长沙给你买套房子,以后给你住好不好?”
他抬头看着高楼,犹豫了半天,说:“好!”
上了地铁,走走停停,人潮拥挤,每到一站停下的时候,他都眨巴着眼睛问:“这是什么声音呀?”
我说:“这是火车到站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他觉得不耐烦了,又吵起来,说:“我不要坐这个火车!”
我说:“一会就下。”
等终于到站下车,他依旧是一脸的不高兴,嘟哝着嘴说:“我不要坐这个火车!”
我说:“我们到了呀!”
他说:“我不走这边。”
我说:“好,我们走那边。”
他又说:“我不走那边。”
到了地铁口,看见他舅舅开着车等在那里,他舅舅逗他,他一脸的不高兴,抱他上车,死活不要。
他舅舅说:“怎么了?”
我说:“在车上闹的,他不喜欢坐地铁,不高兴了。”
他舅舅笑了。
二
在长沙待了两天,第一天看房,勇哥开着车带着我们跑了一天,看了许多楼盘,最终看中了绿地集团旗下的。
勇哥说:“这是一个大品牌,值得信赖。”
我见楼盘对面是一所建好的学校,楼盘旁边正在建一所九年制学校,心里比较满意,甚至有些惊喜和意外,立刻说:“就这里了!”
勇哥说:“正好,等交房时孩子也大了,可以带过来上学,住在这边,离我们又近。”
我说:“我也是这样盘算的,离你也不远,有个照应,孩子大了,终究要搬过来的。”
勇哥说:“你现在的房子呢?准备卖吗?”
我说:“不打算卖,我当年买的时候就是看中它的位置,所以我不会卖,现在在这边买,也是看中它的位置。”
勇哥笑道:“你这个人眼光就是很独到。”
我尴尬一笑,说:“我就喜欢分析这些,没什么长处。”
第二天我给父亲打了电话说:“爸爸,我准备在长沙买一套房。”
父亲说:“哦,你发展得好就行。”
我说:“这么多年了,你都没过来看看。”
父亲不悦,说:“这样说,那就算我对不起你了,行吧?”
我:“怎么这样说呢,天下父子哪里有这样的,你来看看我就那么难吗?”
他就沉默了。
我说:“算了,我又没要你给我什么,也没想过要你拿一分钱,你何必这种态度嘛?”
父亲说:“我没你有能力,我又没什么给你,我一天才多少钱呀!”
没说几句他就挂了。
我给奶奶打电话说:“奶奶,我给爸爸打电话了。”
奶奶听了,显得异常高兴,说:“打个电话对,你是他儿子,应该打个电话。”
我说:“奶奶,我决定在长沙这边再买个房子。”
奶奶说:“在哪里?远吗?”
大伯在旁边说:“远呢。”
奶奶说:“哦,本来以为离得近,你爷爷还想去看看,现在这么远了,想来也来不了了。”
我听了,有些高兴,说:“奶奶,爷爷要来的话,很近的,坐飞机就过来了,费用我出,到机场我去接就是了。”
奶奶说:“他一个人走那么远,不放心哦!”
我说:“你和爷爷一起来呀!”
爷爷在一旁说:“太远了啊!”
奶奶说:“年纪大了,你弟弟在南充买了房子,说接你爷爷过去,你爷爷都不想去,你那么远,就算想来也来不了了。”
听了这话,我突然觉得很是难过。
末了,我和奶奶说:“给爸爸打了电话,说了会话,告诉了他买房子的事情,他就和我说心事话。”
奶奶听了笑了。
我说:“奶奶,天下哪有父亲和儿子说心事话的,我有养他之心,他却没有怜我之意,有时候我总在想我是不是他的儿子。”
奶奶说:“别乱说,你爸爸就那样,一辈子喊穷。”
我说:“也许是吧。”
挂了电话,和妻说这事,妻笑,说:“爷爷是真疼你,你去到哪里,他都想去看你,你爸爸……”
妻没说下去,我已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妻说:“你看看,现在那些父母出钱给孩子买房子的,有多少不是父母节约了一辈子,辛辛苦苦攒几个钱拿来买的房子?”
我说:“节约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节约,只能说明那个人没出息,人即便不能富裕,也要有富裕的心态,我再落魄,我都不能让自己过得落魄!”
三
沉烟说:“呀,真看不出来,你一下又准备到长沙买房了!”
我说:“我这是为了孩子为了将来打算,这些年为了瑾儿我已经困了自己很多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种感觉我太深刻了!”
沉烟说:“的确,你应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否则真是浪费了你的才华!”
我说:“我没想什么才华不才华,我只是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盘算得很好,给自己定了三策,上策,事业发展很好,最终到长沙无忧无虑;中策,事业发展一般,到长沙过平凡日子;下策,事业极为不顺利,到长沙凭能力赚钱养家糊口。”
沉烟说:“这一切你很多年前就盘算好了吧?”
我说:“也没,以前只是想回四川,落叶归根嘛,但是上次回达州,去了当年的学校,重寻当年的足迹,那个城市发展很快,已经不复那时模样,许多事情已经无据可凭,可是,我还是记得那么清楚,还是觉得那么陌生,内心甚至觉得惶恐和难受。”
沉烟说:“你不打算回四川了吗?”
我说:“回呢,再等等吧,毕竟瑾儿还小,等他大了再回。”
妻盘算说:“张勇买第一套房时算来二十七岁,他每隔八年买一套房,如今买别墅,你买第一套房二十五岁,如今买第二套三十三岁,争取每七年买一套,也就知足了。”
我说:“好好,争取如期完成!”
妻说:“你这个人没压力就没动力,没动力就脑子停顿,什么都不想。”
我说:“这不给自己找压力了嘛?”
到了晚上,又觉得惶恐,心里盘算着,如果有天自己若不在了,所有的一切都成空了,心里又急迫起来,感觉时不我待一般。
妻说:“有压力是好事,但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否则就违背了初衷。”
四
瑾儿特别喜欢住酒店,两米多的大床,他在上面玩得兴起,玩法很简单,把两个枕头一个一个扛在肩上,从床的那一头搬到这一头,像搬石头一样,累得气喘吁吁的。
每搬动一次放下枕头时,就看着我喊一声爸爸,我便抬头应他一声,说:“真厉害!”
玩累了,他一屁股坐在床上,说:“我累了。”
我问:“好玩吗?”
他说:“好玩。”
我问:“喜欢住酒店吗?”
他说:“喜欢。”
我心里想,早知道在家里置这么大一张床,让他天天玩个够。后来又想,这床太大了,在卧室里放置不下。
到了第三天,订了下午的.火车票回转,白天,勇哥送我们去海底世界玩耍。
我想着他那么喜欢小动物,这下可以看个够了,可是带他到海洋馆,进了门,到了暗处,走一会儿,他就特别紧张起来,不停地要我抱,我抱起他靠近看那些海洋生物,他浑身哆嗦,显得异常紧张害怕。
妻问:“他怎么了?”
我说:“他怕。”
他也自己不停地说:“我怕!我怕!”
我看他那害怕胆小的眼神,心里又疼爱起来,对妻说:“你去看吧,我抱他在门口等你。”
妻说:“好。”
我抱着瑾儿到了门口,他又哭起来,眼泪一颗颗地直往下掉,我伸出手帮他抹去了,看到旁边有卖牛奶和热狗,便逗他说:“要喝牛奶吗?”
他擦干了眼泪,抬头看了一眼,见果真有牛奶,立刻点了点头。
我放下他,拉着他的手走过去,说:“要一瓶牛奶。”
他喝了一阵,才止住了哭泣,我又指着肉狗说:“儿啦,吃不吃火腿肠?”
他又点了头。
我又给他买了火腿肠。
妻看了一会儿就走了出来,看见我们,说:“他哭了吧?”
我说:“是。”心里颇有些惊诧,说:“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妻说:“听到他哭了,没看一会儿我就出来了,要不你进去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说:“好。”
第一次进海洋馆,只顾着拍照,保存在手机里,想着拿给瑾儿看。
看了一会儿,又原路返回,出了海洋馆,时间尚早,瑾儿拉着我的手说:“爸爸,那是什么呀?”
我抬头望去,见那里是水上乐园,只不过这个季节已经关闭了。
瑾儿说:“爸爸,我们去那里玩。”
我拉着他的手走了一圈,见无门可进,便又折转回来,走上一阵,发现旁边有许多游乐场设施,许多小孩子在上面爬上滑下,瑾儿见了,也手舞足蹈地跑了过去。
太阳爬得有些高了,天气有些热,妻子解开了他的外套,抱在手里。
瑾儿爬了上去,路过一个小桥,有些害怕,伸出手来,要人扶,喊了几声妈妈,妻子装作不应,看着我说:“别应他,让他自己放开胆子走。”
瑾儿喊了一会儿,见无人应他,更加害怕起来,双手按着旁边的护栏,双脚发抖,又喊爸爸。
我在远处看见了,急忙跑过去,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扶着他小心地走了过去。
妻见了,颇有些责怪我,说:“就要让他自己放开胆子走!”
我说:“我天生胆小,小时候见着花花绿绿的面具都害怕,我很明白那种害怕无依无靠的感觉。”
妻说:“你就惯他。”
我说:“他是我的儿,我不惯他谁惯他?我不扶他谁扶他?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按照我心里想的去做。”
瑾儿玩得乐了,不停爬上去,走过小桥,再滑下来,只是走过小桥时,总会很紧张,伸出手要扶,我便伸手抓住他的小手,说:“儿啊,蹲下去,慢慢走过去就好了。”
他听了我的话就蹲下去,慢慢一步一步挪移过去,再滑下来。
旁边的人看见瑾儿个头大,以为有四五岁,还被我这样带着玩,颇有些不可思议。
我却不以为意。
妻说:“你还是得放开让他玩,你看那些个头比他小的都不害怕。”
我说:“我读初中的时候,学校后面有座山,笔直陡峭,山的壁上有小路,那条路叫花岩,很多同学喜欢在那条小径上奔跑,跑得越快越不会掉下去,可是我每次去了,我都不敢跑,我怕,我死死拽着那岩壁,生怕自己摔下去了。这样的行为惹起周遭的人耻笑,都觉得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胆小。可是,我从不觉得我无用,我也不觉得我输人了。”
妻不解。
我说:“每每看到瑾儿太像我的时候,总能从他身上看到我幼年时的回忆,所以我就会觉得心疼,也就非常非常理解他的感受。”
妻说:“你说他胆小,可是看到其他孩子,他还去呵斥别人不要碰着他。”
我说:“我多想他活得无所顾忌,因为我不想他像我那样活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我之所以活得小心翼翼,是因为身无所依,可我不想他无所依靠。”
后来与沉烟说这事,她说我这样的想法会娇惯他无法无天的。
我说:“无法无天也是一种幸福。”
沉烟说:“你的思想呀,总是与众不同!”
五
回转的时候没买到动车,只买到火车硬座,因为时间不太长,所以没打算买卧铺。
到了车站,瑾儿问我:“爸爸,我们去哪里呀?”
我说:“我们去坐火车。”
他又高兴起来,走到车站里,看到很多陌生人,他又害怕了,我说:“别怕呢,有爸爸在,天塌下来我也帮你顶着!”
妻说:“他一刻看不见你,牛奶也不要了,只要找爸爸。”
我听了这话,心里更心疼了,抱过他来,不停地亲他的脸。
上了车,才发现车厢里坐满了人,人来人往,异常拥挤,找到位置坐下,瑾儿抬头看见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顿时就有些怯生害怕了,拉住妻子的手,不停地说:“我们不要坐火车!”
妻子坐下,不明白他为什么闹,便不停地哄他。
我知道他是被那个中年男人的面相吓住了,可是大家坐得近,又不好说出来,只得由着他闹。
他说:“我们不要坐这里!”
妻说:“不坐这里坐哪里?”
他说:“我们回家。”
妻说:‘我们现在就是坐车回家。”
他说:“我们不坐火车!”
妻说:“你看,车子都开动了。”
我说:“要不去看看卧铺车厢,买卧铺票吧,花不了多少钱。”
妻说:“又坐不了多久,没必要坐卧铺。”
我知道瑾儿害怕那个中年男人,尤其中年男人笑起来的模样,他更是害怕,因为他总是小心翼翼地瞧着他。
我抬头朝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一眼,见他也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凶神恶煞。
闹了许久,妻子怎么都哄不住他,最后生气了,把他丢在了一边,他又开始哭,他一哭,我心里就烦躁起来,走过去吼了他一句,他又怕了,不哭了。
妻子抱过他哄他睡了,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心里想,本来是想带他坐火车的,却没想到反而让他不开心了。
我说:“下次我还是开车吧,他只有坐我的车才不闹。”
妻说:“是。”
我说:“那是因为有安全感。”
待他睡醒了,我怕他又闹,便站起身来,看车厢里是否有空位,看见一处空着两个位置,立刻走过去坐了下来,对妻说:“抱他过来坐吧。”
妻抱他过来,他又不乐意了。
我逗他道:“穿好鞋,爸爸带你玩好不好?”
他高兴地说:“好。”
我拉着他的手沿着车厢走下去,穿过几节车厢,人越来越多,太多长途旅客,脱了鞋躺在位置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身体,脚臭味和方便面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异常难闻。
我闻了作呕,低头看瑾儿,见他早用手捂住了鼻子,不停地说:“好臭!好臭!”
我真是后悔选择了硬座,也只得硬着头皮坐到了终点。
走了一阵,瑾儿就不往前走了,说:“爸爸,好臭呀!”
我说我们走回去,回到短途车厢,人少了许多,气味没有那么难闻了。
他走到妻子身边,说:“妈妈,我们又回来了。”
妻子说:“呀,就回来了?”
他张开嘴笑了起来。
我见他笑了,心里才踏实了。
他又拉着我的手,沿着车厢继续走,边走边对妻子摆手说:“妈妈,拜拜,再见!”
妻也逗他说:“拜拜!”
走一会儿又折回来,折回来又走,车厢里走道狭窄,偶尔有人经过,他立刻拉住我的手躲在一边,待人走远了,又拉着我的手继续前行。
我说:“儿啦,好累,我们休息一下吧。”
他松开了我的手,独自走几步,见我没跟上去,回过头来,伸出手朝我招手,我只得又跟了上去。
到站已是晚上了,我提下行李箱推着走,妻子拉他的手走在后面,他走了一阵看见我走得快了,就立刻跑着追了上来。
我说:“儿啦,来,帮爸爸推行李箱!”
他立刻伸出手来,扶在行李箱上推了起来。
坐上出租车,回到小区巷口,他东张西望,妻说:“看到了吗,没骗你吧,我们回家了。”
他手舞足蹈地说:“回家啦!”
妻逗他说:“还记得怎么回去吗?”
他伸出手来指着方向。
我见他指的方向不差,心里想,他记忆力真好,以后定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六
有人总和我说,父母生了你养了你,你就欠父母的,可是我在我瑾儿身上,却如此深刻地觉得,我所有的幸福都来自于他。
他带给了我充实的幸福感和无限的欢乐,如果真有感激,那也应该是我感激他吧!
孩子是父母的天使,可父母却非要做孩子天生的债权人,这到底是谁的无理?
孩子不曾求父母生下自己,父母却苦求孩子的到来,待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父母心愿已成,却又觉得自己有恩于孩子了。
这是我听过的最荒谬的理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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