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时光优秀散文

2021-06-22 散文

  一、旧日时光

  徐悲鸿先生有一幅画——《琴课》,画中是他的第一位妻子蒋碧薇。她身着典雅的旗袍,婀娜的身姿,低着头,侧影对着你我。低垂的眼睫,纤纤的手指握着一把小提琴,极专注的神情。此时,美就是一个侧影,一个优雅的转身。可以感受到,画家的笔墨落在画布上的一瞬间,是饱蘸了无限爱意去画她的。在画里,有情感的河流缓缓流动。只有深爱一个人,才能让她在画中如此的静美、优雅,那样的美,独具一种岁月的光华。

  我相信,画中凝聚的一刻,一定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多年后,他们因为感情变故而分手。那时的新闻说“徐悲鸿花100万元和100幅画与妻子离婚”。这一事实听起来,让人觉得徐悲鸿极其大度和有责任心。离婚时,徐悲鸿也将《琴课》送给了蒋碧薇。

  徐悲鸿后来真的付给蒋碧薇100万元和100幅画,慷慨而有情意。暮年的蒋碧薇这样说:“从此,我以徐先生给我的画换钱为生,一直到现在,我没有向任何人借过钱,也不曾用过任何人一块钱。”

  如果说,青春时的爱情是一只美丽的蝴蝶,那么,中年时的爱情则是一只飞蛾,化作蝴蝶的太少太少。

  离婚后的蒋碧薇,后半生与张道藩相偕到老。在她的《回忆录》中,写徐悲鸿的文字极简极淡,山寒水瘦,写的都是对徐悲鸿的抱怨。怨徐悲鸿不忠,背叛,离弃。可见,她终究没有放下。

  从前的爱情沉睡了,它没有消失,一直睡在最深的心底,似光阴凝成的一枚琥珀,安放在生命最柔软的角落,与灵魂相连,生生世世,心心念念。

  蒋碧薇的《回忆录》中,大部分篇章是写她与张道藩的往昔。可是竟用了徐悲鸿的画《箫声》做了书的封面,令人不解。是否可以这样解释?那是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一个美丽的女子深陷爱情之中,不计后果,孤注一掷,18岁的她背弃了父母和家庭,和徐悲鸿一起私奔去了日本。她勇敢、执著,如春天盛开的一树樱花,绚烂而热烈。有爱情在左,青春在右,留下那幅画,留下春光旖旎时最美的模样,有什么不好呢?

  有人说,世间的悲欢离合,悲和离是净化,使人更相信欢与合。

  一位导演说,所谓最好的时光,是不能再发生的时光,只能用记忆来召唤回来的时光。读他的话,令人黯然神伤,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刻在灵魂深处,用一生又怎能忘记?落花一样的往事,飘散在旧光阴里。一回头,发现许多细节,疼痛的,伤感的,温暖的,还在那里。不论你走出多远,它永远都在。蓦然回首,我们才明白,旧时光的美,便是我们经历过,失去过,疼痛过,最好的报答。

  就像张爱玲说: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有它在心底,于生命的黄昏,有泪可落,握紧旧时光的星星余晖,用来温暖余生,总是好的。

  二、红尘中那清寒的玉

  电影《梅兰芳》上映,许多人关注起一位叫孟小冬的女子。

  很少见到她这样的奇女子。挺直的鼻子,一双晶莹而有神采的眼睛,眉宇间有一派凛冽之风,英气逼人。我觉得,这样的女子是刚烈有血性的,我喜欢。

  孟小冬生于梨园世家,六岁登台,十七岁和梅兰芳同台唱《游龙戏凤》,红遍京城。梅先生演旦角千娇百媚,万种柔情。她演男子风度翩翩,洒脱俊朗。真是珠联璧合,一对璧人。这次同台献艺是戏曲舞台上一对奇葩的偶然相遇,然而这样的相遇,注定是致命的。

  他们相爱相伴六年。正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那一年,梅先生母亲去世,梅家办丧事,她一身缟素前去祭奠。梅家不让进门,挡在门外。玉石般的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含怒拂袖而去。她这一转身,相爱已成陌路,从此,看陌上烟花开遍,再也与君无缘。而后,她在《大公报》登启事和梅先生解除婚姻。小冬的离婚启事言辞激烈,可见终究没有放下。放下爱,才可以放下怨。梅先生缄默不语,只字未说。沉默也许是对的,对于深深爱过的人,何能再出恶言?

  她离开京城,从此杳无音讯。

  人世间真心爱过的两个人,怕的不是生死离别,而是永远失散人间。

  有些爱情,如同散落在岁月尘埃中的一串珍珠。寂静的暗夜里,一颗颗捡起来的,无非是恩恩怨怨。

  看世间悲欢离合,有人说,悲和离是净化,以便使人更看重欢与合。我说,世间的欢与合,完美和无瑕,喜悦和欢颜,大都在文字和戏曲中。《浮生六记》中的爱情是有的,它活在沈复和芸娘的心里,活在你我的心里。残酷的爱情才是真实的,生活中缺少真正的花好月圆。就如同一身布衣的佛门弟子,供奉的却是金光灿烂的佛祖,那是人们的理想和盼望。爱情真正的美满与欢愉,可是文字能写出的?

  几年后,孟小冬嫁了上海滩青帮头目杜月笙,随他移居香港。不久,杜月笙年老病逝。她带着分得的一点财产辗转到了台湾。孤独终老,晚景凄凉。人称“冬皇”的一代戏曲舞台上灿烂的星辰,一生盼望和眷恋的,无非是平凡女子拥有的一份天荒地老,似水流年的幸福。

  而唱尽世间离合悲欢的她,悲和离含在口中,如同冬天里含着的一块冰,寒冷透彻心肺。

  她是悬挂在滚滚红尘中的一枚碧玉,她给岁月以温情,岁月还她以清寒。

  三、风拂竹海

  很多年里,我没有如此迷恋过一首乐曲。我写作的时候,从屏幕上打开她,一遍遍听她轻声低吟,反反复复,琴声如诉。如风拂过竹海,如月洗过晚山。

  琵琶声在山中的丛林中飘散,流云、山岚、暮霭、薄雾。我看见夕阳中的白桦林,睁着一只只妩媚的眼,秋波流转,悄悄窥人,如同画家吴冠中笔下的那幅水墨丹青。林梢上一丸月亮半藏在云层中,有女声在琵琶声中若隐若现地吟唱,仿佛有位沉静美丽的女子在祈祷、在追问、在等候……

  沉浸在琴声,竹影之中的时候,我总想起她,一位叫宋庆龄的女子。

  想起她,就看见一树青竹,遗世而独立。

  那一年她在东京,给她仰慕的孙中山先生做秘书,她的笑妍如同廊前一树树盛开的樱花。一天黄昏,忙工作完之后,她沉静而柔和地对他说:“先生,我们结合到一起吧”。那是她最美的一瞬间,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她柔声的低语仿佛是说给自己的,那是她深藏在心底多年的一句话,终于说了出来。那种爱,像是江南人家深藏的一坛女儿红,在时光的河流中,馥郁而芬芳。那时的窗外,正是落花如蝶,晚霞满天。

  我一直觉得,她的身上有着一种东方女性含蓄而典雅的美。她的美与温和,又独具一种柔韧的力量。那样的力量,是涓涓细流,从山谷中无声漫来。那样的爱,更是一种力量,如山崖上晶莹的水滴,能滴水石穿。

  先生听到这样的话,他历经沧桑的心中不知要泛起怎样的狂澜。先生听见这样许诺一生的话,不知怎样感念他一直当作知己和小友一样爱护的女子。也许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意。她的'一生,只为和他相遇。等她长大,已婷婷如荷,便来他的身边陪伴他,与他相携,做他一生的助手和伴侣。

  只缘感君一回顾,令我伴君朝与暮。

  她和他在一起,就是和爱情、信仰、理想、事业在一起。她追随他,是他近旁的一株木棉。她支撑他,是他身旁的一树青竹。

  然而,他们相依相伴竟然短短不满十年。他走了。

  此后,长长的半个多世纪里,她独自一个人走着,走着……风刀霜剑,霜严雪寒。她一直梳着优雅、朴素的发髻,穿着一袭黑色的衣裳,那是她生命里唯一的色彩,那是她生命里坚贞的颜色。那样的颜色是她选的,就像她的一生,是她选定的,坚定而且无悔。

  一生只爱一个人,一世只怀一种愁。

  是谁说过,高贵的灵魂是来人间受苦的,高贵的灵魂是情愿受苦的。我说,高贵的灵魂是值得人敬重的,受苦也是她完美人生的因素之一。

  伫立在似水流年中清寒的竹,谁能不抬头仰望?

  四、青丝 青丝

  这张黑白照片中的女子,漆黑的眼眸,花一样的笑妍,有着一袭绸缎般的长发。荒寒岁月,留下春光绮丽时候光影的印记。

  那时候,爱听那首关于头发的歌,我已剪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一寸一寸在挣扎……

  年少时,我一直留着长到腰际的长发,细密而浓黑。我从来不舍得剪掉我的长发,任她在我的身后随意的飞舞,飘散着青春的清纯与美。也从不听理发师的建议,不舍得将头发烫成大朵小朵的浪花,在肩头上波涛汹涌。

  我以为,每一寸发都是鲜活而有生命的,每一寸发都缠绕着女子的气息与温柔。长发为君留啊,静静岁月里,指间如水一般流淌的,是为爱情秘密积蓄起来的无限柔情。我期待爱我那个人,一定会喜欢我的一袭长发,懂得我细密如发的心思。

  那天去看电影《红粉》,女主人公因对爱情的绝望而遁入空门。她跪在佛前,师傅手中的刀闪着凛冽的寒光,一瞬间,一头乌黑的秀发,落了一地。一寸一寸,都是心痛。看着看着,我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舍弃一袭秀发,舍弃一世的繁华。舍弃恩怨与悲欢,舍弃所有的爱恋与牵挂。做一尊没有爱恨的石佛,只是每天诵经,敲钟,放鹤,扫尘。舍弃世间的爱与美好,落得大地白茫茫一片干净。一地青丝,一地情丝,与君永决。女子的爱与恨,女子的决绝,竟也成了一种壮烈的美。美得让人心碎。

  女人与发,像是浓荫的树梢与花儿,她是春日枝头的一片繁华。女人与发,像是深蓝的天空与星辰,她是寂寞夜空中盈盈的眼眸。女人与发,像是苍茫的群山与湖水,她是群山中的一面碧玉般的明镜。

  读苏武写给妻子的诗《留别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天汉元年,汉武帝派苏武率使团出使匈奴,他离别妻子时写下感人至深的诗句。古代两位新人喜结连理,都要在新婚之夜,各自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然后再把这两缕长发相互绾结缠绕成心形,以誓结发同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古代的女子,不给远在天涯的爱人寄一封花笺尺素,云中锦书,而是托邮人捎去一只锦盒,里面装着自己的一缕青丝,用红色的丝线细细的挽成同心,他见了,如同见了她一般。

  青丝一缕,是她的绵绵情丝,任天涯海角,似水流年,隔不断情思缠绵。

  苏武一去整整十九年。《汉书》写到:“武留匈奴凡十九岁,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几十年离索,齿摇发落。他的家,他的妻和子,不见了。妻子以为他早已经死了,而改嫁他人。从浅草到飞雪,从春花到秋霜,从满头乌发到光阴的积雪堆满发间。光阴是一把最无情的利剑,将人间的缕缕情丝切成碎片,如寒夜的一地霜花,再也捡不起。

  思君令人老,他在无尽的思念里,满鬓华发。他答应过妻子,“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他回来了,他的誓言和真爱,如同天际的那一轮明月,永远不沉,不落。

  注:一、《旧日时光》刊《旧日时光》刊《佛山文艺》2011年第7期、《品读》2012年第2期

  二、《红尘中那清寒的玉》刊发《华中电力报》2009.6.12

  三、《风拂竹海》刊发《安康电视报》副刊4月3日

  四、《青丝青丝》刊2009.8.5《陕西电力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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