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教学:请呵护学生的创意

发布时间:2016-6-5编辑:互联网

 刚读初三的徐一行同学把他平生第一首小诗交给我,题目竟然是--《爱你》,再读诗的内容:

“第一次遇见你/我的心里留下了你的痕迹/抹也抹不去//第二次遇见你/我的心被你深深吸引/再也难分离//第三次遇见你,我就痴痴地爱上了你,并发誓将这份爱进行到底!为了陪你,我丢书弃笔;为了陪你,我翻墙越壁;为了陪你,我忍寒受饥;短暂的分离让我做什么也没兴趣,只要能让我和你厮守在一起,哪怕历尽千辛万苦我也愿意。……”

我当即就在心里想:这小子,真是人小鬼大,小小年纪竟然心术不正,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是不是不小心把自己的“情书”给交来了?甭急,继续往下读,诗的最后一节是这样写的:

别人问我你到底是谁/可我却羞于叫出你的名字//真挚的情感我只会用行动表示/深深的爱恋我也把它埋藏心底//可我今天却要恣情大喊一声/我是真的真的真的那么那么那么//爱你,我亲爱的--网络游戏!

我这才恍然大悟,诗中的“你”--那个让作者丢书弃笔翻墙越壁忍寒受饥刻骨铭心心醉神迷的爱的唯一--竟然是家长、老师深恶痛疾的“网络游戏”!这小子,给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让我吓一大跳,还以为是早恋作祟而写给哪位小女生的“情书”呢。

能着实地惊吓我一回,可见此诗的出奇不意。我把徐一行叫来,问他是不是迷上网络游戏了。他点点头说:“以前去干过几次,竟然就有瘾了,不过我现在没去玩了,我知道那有害,现在正在努力戒掉它,真的,老师……”我又问他,你写这首诗到底要表达什么呢。他说:“就是把自己的亲身体验写出来,让大家知道玩网络游戏容易上瘾,就像谈恋爱一样容易深陷进去,无力自拔……”我马上打断他:“你谈过恋爱吗?”他脸刷地红了,笑了笑说:“没有!”见我“笑”着看着他,马上又补充说:“真的没有,真的……”随后,我对他说:“老师相信你没谈过恋爱,也相信你能够戒掉网络游戏。你在没谈过恋爱的情况下,却能用恋爱的过程来表现恋网的过程,用恋爱者的心理来表现恋网者的心理,足见你的创造力和想像力。什么叫创意?什么叫创新?你的这首诗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创意,像这样写诗,不是创新又是什么?……”我把徐一行的诗大加赞赏一番,并诚恳地提出了修改意见。很快,改好后的诗稿交来了,读一读,还不错,再润润色,然后让他投递出去,不久居然发表在了《招生考试报》上,徐一行还挣了30块钱的稿费呢。

“对面的老师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差生的表演同样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对面的老师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不要被我的成绩吓坏,其实我很可爱///寂寞差生的悲哀,说出来,谁明白//求求您给我一点关爱,哄哄我,逗我乐开怀………”

张莉敏的“模仿秀”《对面的老师看过来》写出来后,我和了一首《对面的学生看过来》,以“师生对唱”的形式发表在校报上,在校园内引起了不小的争议。许多老师认为应遏制这样的“叛逆者”,因为此诗的矛头直指老师--它一针见血地批叛了某些老师歧视差生的现象,并且有些偏激和以偏概全,没有站在公正的立场上来看待问题,对老师有失公允。但我却认为这并不影响它成就一个了不起的创意,文学创作不是法院判案,谁说一定要公正正确全面呢?只要有创新,就应当予以鼓励。文学作品虽然说都是来源于生活,但从来都不是生活的完全翻版,对生活进行适当的夸张和讽刺是文学作品具有震撼力和感染力的必备要素,这首《对面的学生看过来》正是如此。我把这“师生对唱”的两首“模仿秀”通过电子邮件传到了《同龄鸟》杂志社,几个月后便收到了杂志社寄来的样刊和稿酬。

两首在大家看来有些“出格”的学生习作的发表,让我想到了这样一个命题--

作文教学,应当呵护学生的创意!

其实,每一个学生都是天生的创造大师、想像大师,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他们缤纷的创意和丰富的想像常常令大人们叹为观止。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得不为他们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想所折服。可是孩子们的创意却往往遭遇尴尬,大人们以一成不变的生活准则或成人的陋俗去测量、评判孩子们的创意,并对其进行加工改造甚至扭曲变形,使之与成人的价值评判标准相符合,其结果往往是扼杀创造力。没读书时,父母扼杀;进了学校,老师继续扼杀,孩子渐渐地长大,创造力渐渐地丧失以至殆尽。为什么学生的年级越高,写出来的作文雷同化倾向越明显?原因就在这里!没有了创意,怎么能写出异彩纷呈的佳作来呢?当我们痛心于学生的作文千篇一律千人一面千口一词之时,让我们扪心自问:我呵护过学生的创意吗?

什么是创意?就是有创新,有新意;就是独立思考,标新立异;就是打破常规,推陈出新;就是破旧立新,创造特色。对作文来说,有丰富的联想和想象,能创造出鲜活的新形象的作文就叫有创意;敢于质疑批判挑战传统,拥有独特的价值观点和审美判断的作文就叫有创意;形式新颖别致别具一格不落窠臼的作文就叫有创意,语言富有个性独具特色鲜活亮丽就叫有创意!

作为教师,能不能识别和呵护学生的创意,实际上最能体现一个教师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情怀。倘若我们只是把素质教育创新教育的一系列概念、理论背熟了,能在上课、开会、写文章时用上那么一两个新概念、新词汇,那么,我们的教育理念是不能叫做“新”的,我们的教育思想本质上依然属于陈旧和落后的层面。教育的对象是活生生的人,教育的过程是鲜活而灵动的,这一过程中随时有闪亮的思想火花出现,随时有创新的种子萌芽,如何对待这些思想火花和创新种子,是如获至宝精心呵护助其茁壮成长呢,还是严加防范重重阻遏甚至一棍子闷死?一个满腔热忱传播知识栽种智慧的老师,一个从心底深处深深爱着教育和学生的老师,是最懂得珍惜和爱护学生的创意的。

呵护创意,首先要最大限度地理解、包容、善待学生的每一篇作文。实际上,不止是有创意的作文才能得到我们的呵护,任何一篇平庸甚或拙劣的作文也有同等的权利享受到我们同等的尊重和礼待。每一篇作文,都是学生心灵的创造,或许我们能怠慢一篇写得不咋样的作文,可是,当我们把手里捧的作文都看成是一颗孜孜以求,渴望进步的鲜红的心灵的时候,我们还能怠慢吗?魏书生老师对新接班一个从不作文当然也作不好文的同学“优礼有加”:只要他工工整整地把作文题目写上去,魏老师就表扬他,并给80分,这个学生以后不再逃避作文,并且每次都有进步。钱梦龙老师回忆他过去求学生活时也说,有一次国文老师给他一篇小有进步的作文打了5分(最高分),使他顿生幸福感,暗下决心以后要在写作上有所成就。由此反躬自省,既然我们希望学生作文进步,又怎能冷面相对恶语相向一味地以低分来“棒杀”那些一篇篇心灵之作呢?

呵扩创意,其次要改变作文评价体系和批改模式。教师要具备编辑的“眼光”和“慈母”的“爱心”,不求全责备,而应呵护亮点,及时表扬作文中出现的优点,让学生扬长避短。我们知道编辑选择稿件的标准是稿件的价值,这个价值体现在创新中,而不仅仅停留在行文如何完美、结构如何合理这些方面上。对于学生的作文不能单以分数高低来下结论,应批注出文章“好”在哪里,“新”在何处。评价作文时要以学生的创作积极性为其出发点,以尊重学生的人格为前提,对存在的问题宜个别交流,且宜用商榷的方式,教师应以慈母般的关怀去增强他们对作文的信心。著名作家陈建功小的时候,老师要求大家写一篇国庆感想,陈建功写了一首诗交了上去。老师看了那首诗,脸上立刻乌云密布。老师说陈建功偷懒,不认真,别人都写了几页纸,而他只写了几行。最后,老师决定不给他打分。当妈妈得知了这件事情后,说:“老师不给打分,妈妈给打。”母亲立刻找出红笔,在那首诗的右上角打了一个又红又大的5分。在母亲的鼓励下,陈建功仍然保持着写诗的乐趣。试想,如果母亲也把陈建功训斥一顿,陈建功还能爱好写作吗?

呵护创意,第三要允许学生写“出格”文章。谁说传统的观点不可动摇?《我看孔乙己悲剧命运的个人因素》、《当真“先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吗?》、《我对当前教育说“不满”》、《作文一定要讲篇章结构吗?》……一篇篇文章挑战传统、旗帜鲜明、真可谓推陈出新!谁说师道尊严凛然无犯?《对面的老师看过来》、《老师,请你不要这样做》、《老师,你让我感到厌恶》……一篇篇文章矛头直指老师,毫不畏惧,真可谓理正词严!谁说恋爱题材列为禁区不能越雷池一步?《我想交个男朋友》、《第一次收到“情书”》、《千纸鹤》、《早恋都有害?》……借文章坦露心扉,借文章“排泄”感情,岂不正好防止了“爱如潮水”泛滥成灾?蒲松龄写鬼怪狐仙流传千古,吴承恩写个猴子神通广大腾云驾雾,偌大天下,万千生活,凭什么老让我们学生就写什么“难忘的事”啊,“合作”啊,“诚信”啊,“信念”啊,“理想”啊,“青春”啊……

当然,作文教学中呵护学生的创意,并不是说要无原则地去“捧”学生,一味地“捧”跟一味的“批”一样,是学生能力发展的灾难。对那些一惯写作好而偶有“失手”的同学,如果发现确是心浮气躁所致,我们无妨给他打一个低于应得分的分数,然后再通过面批的途径促其自省,这样能帮助他们找回“失去的自我”,使他们更臻成熟。所谓“卑者扬之,傲者砺之,怠者策之,躁者抑之”,这有点像数学中的“反比”,它其实就是“因材施教”原则、挖掘非智力性因素原则等在作文教学中的具体运用。

江泽民曾多次强调:“创新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教育创新,与理论创新、制度创新和科技创新一样,是非常重要的,而且教育创新还要为各方面的创新工作提供知识和人才基础。”其实,对于学生的创新能力、创造力,不仅要好好培养,更要“精心呵护”。呵护是和煦的春风,呵护是温暖的阳光,呵护是爱,是理解,是支持,更是尊重。教育学家爱默生说:“教育成功的秘密在于尊重学生。”苏霍姆林斯基也说:“真正的教育智慧在于教师从来不伤害学生的自尊心。”精心地呵护学生的创意,创造力就会自然而然地蓬勃发展,学生的作文就会张扬着个性,洋溢着创新,就会流淌着创造的灵动与鲜活,作为老师的我们,在作文教学的路上,则将收获更多的芬芳与惬意!

2017-12-28

注:本文发表于《读与写》2006年第3期。

作者:毛红宇 

毛红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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