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七月,流火一样地热。 空气窒息着,太阳仿佛是一口烧红的大铁锅,“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热气。地面是热的,光脚走上去,脚板烫得生疼。如果放个鸡蛋,没准也能烤熟呢。
上午十点多钟,六十多岁的秋凤还在地里。她穿着长袖汗衫,衣服早已湿透,头上的汗珠滚动着,总有一两颗落到脚下的土地上。
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割草,雨季使野草疯狂生长,这里一片,那里一片。草的茎叶遮挡阳光,葡萄会生长缓慢,而且味道发酸。灭草剂是不能用的,影响葡萄树的生长,也影响葡萄的品质,所以只有人工除草。
两边的玉米地有一人多高,地里除了麦茬,一棵杂草都没有,真干净。秋凤捶了捶背,又弯下腰继续割草。
两年前,她的老伴还活着,当了一辈子乡村邮递员,刚享几天清福。那天老头过生日,大儿子提出要送一份生日礼物——开葡萄种植园,让父母打理,老头听了很高兴。
说干就干,整地,开沟,起垄,培土,葡萄苗在冬天运回来,被栽种得整整齐齐,钢丝网、水泥柱也分布得错落有致。春天的时候,葡萄发出嫩芽,像可爱的孩子,探头探脑地迎接新世界。
“一亩园,十亩田”,自从有了葡萄地,老两口所有时间都投入进去。老头不再邀上一帮人骑车出游,不在人群里气冲牛斗、高谈阔论侃大山。秋凤也冷落了广场舞,就连老姐妹叫她逛超市,她也步履匆匆。
那是一段甜蜜的岁月。夕阳下,老伴挑着水桶前面走,她跟在后面。他们一起给葡萄剪枝,在葡萄树中间的空白地方种辣椒、豆角。机井旁,老伴提水,她用小瓢均匀洒在小苗根部,不多不少。两个人又仿佛回到年轻时光,真有一种《天仙配》里董永和七仙女那样的情调。
那时大儿子还在单位上班,生活规律,衣食无忧。儿媳妇在房地产公司做销售人员,业绩突出,小孙子成绩优秀,温顺乖巧。二儿子两口有制衣厂,有门面,生活如糖似蜜。两个孩子常回来帮忙,大儿子浇水,二儿子施肥,老头跟孩子们一起跑进跑出,大家干劲十足。
幸福是那样短暂,那样让人留恋。后来,大儿子辞去工作经商,一败涂地;儿媳也爱上了别的男人,两个人最终离婚。还好大儿子争取到孙子的抚养权。
老头看着大儿子事业不顺,家庭支离破碎,忧愁和愤怒使他狠狠骂了大儿子一顿,当天下午脑溢血昏倒了。
三个月后,老头离开了人世。临死前紧紧握着秋凤的手,满眼都是不舍和期待……
秋凤想到这里,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滚落下来。她赶紧擦干模糊的双眼,继续割草。
老头去世之后,大儿子哭得一塌糊涂,还用手掴自己的脸。不久之后去了更远的地方。好长时间,总共打过两次电话,每次都嘱咐她照顾好身体,却从不说自己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秋凤知道儿子很自责,希望时间能打开他的'心结。
二儿子呢,结婚几年到现在没有孩子,总说工作忙,过几年再说,到哪个时候秀凤不知道。现在她还能帮忙看孩子,以后年龄越来越大,什么都干不了。
秀凤一阵口渴,她走到最靠边的葡萄架那里,阳光被高大的玉米杆挡住,顿觉一阵凉爽。她坐在地上,摘下草帽,拿起凉茶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长长地出一口气。
地里还有两行草要割,天太热,只好下午再来。葡萄种下,就得好好管理。也许当葡萄丰收时,大儿子就回来了,二儿子会从一家两口变成一家三口,这可说不定呢!
老母亲怀着喜悦的心情从地上捡起草帽,一步一步向家的方向走去。成片的玉米地像青纱帐一样簇拥着乡间小路,阳光在她的头顶划出一个七彩的光圈,那样明亮,那样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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