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汉的青旅里,有缘遇到一位自称是“新疆人”的驴友,这在我的旅行生涯里,还是头一回。
起初我很是兴奋,觉得能在茫茫人海中偶遇同乡人实属不易!他也很高兴,一个劲的说缘分啊之类的话。
得知我刚下火车还没吃晚饭,便执意要请我大吃一顿。我心怀感激地对他说,出门在外处处都用得著钱,就不要破费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不行不行,难得在他乡遇老乡,饭总是要请的,不然就是不给面子。
我想了想,说,那就请我吃碗热乾麵好了。
他歎了口气,满脸可惜地说,要是这裡有“拉条子”就好了。
我笑了笑,说,热乾麵就好了,千万不要破费。
然后他在附近一家麵馆请我吃了碗粗粮热乾麵,虽然只要四块钱,但足以令我感动到热泪盈眶。
饭后回到青旅,坐在客厅裡,他又跟我聊起了家常,说自己出生于××省,长到十岁才跟随家人迁居到新疆的,严格说来只能算半个新疆人。
他又像是对我诉苦似的说,虽然自己只算半个新疆人,但怎奈身份证上印的是“新疆人”。也正因此,让他在外旅行遇到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很多人都会因为他的“新疆人”的身份而说些不好听的话和提一些不善意的问题,最后总让他苦恼不堪。
他说后来就学“聪明”了,再也不说自己是新疆人了,而改说自己是××省的人,反正他本来就不算完整的新疆人,而且他长得又不像外地人眼中所“瞭解”的“新疆人”的模样。这样一来,他反而省了不少麻烦,反正别人又不会问他要身份证来看。
他还问我是否也遇到过类似的事。
我不敢昧著良心说没有,只好如实回答,确有这种事。
他苦笑了笑,歎口气说,新疆人真不容易啊!接著又问我,你是“整个”新疆人嘛!
我说,我已经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新疆这片土地。
他像是不死心地又问,你祖籍哪儿的?
我说,安徽。
他这下满心欢喜的笑了,说,我就说嘛。好了,你以后不用怕了,像哥们学习,再也别说自己是新疆人了,就堂堂正正地告诉别人,你是安徽人,反正你丫的又没撒谎。
我吓了一跳,说,自己以前也没因新疆人的身份而害怕过,也没怕过谁啊!
他说,你别傻了,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啊!
我说,我不傻啊,也没跟自己过不去,我的身份证上面印的就是新疆人啊!
他说,不说不就是了,谁又不会要你身份证来看,况且你脸上又没印著你是新疆人。
我说,脸上是没有印著,可是心裡面印著啊!
他说,你干嘛这麽固执呢,到底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我只好无奈地说,好吧,我听你的!
这下他高兴坏了,以为自己做了件大善事,死后可以上天堂了。
那一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饭不合胃口,总想吐,而且一夜翻来覆去的也没睡好。
正如他所言,以前,每当我跟别人说我是新疆人,被问到最多的就是,你不像啊?
对于这种无知的问题,我总是想哭但更想笑。
渐渐的被问得频繁了,也被问急了,我就很不高兴的来一句,祖籍安徽。
后来,爲了不再经受这样的无知与无聊,我就直接将开场白由“新疆人”改成了“祖籍安徽的新疆人”。自问自答,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经过和“老乡”那一番“心灵顿悟”的交谈,我确实变得更聪明了。回答起来既不罗嗦,也万分坚定。
在后来的旅行中,凡是遇到有人询问的,我的开场白一律是——新疆人。面对那些无知而又仍不死心的人所给的“你不像啊?”我的回答只有一个——“不管你看我像不像,但我就是。没办法,这辈子注定改不掉了,也不想改。”
对于那些仍不友善而又好奇不减的人,再次重複的——“你不像啊?”我总会很不高兴地反问道——“怎麽,你说的'算啊?”
如今旅行已结束,在武汉那晚发生的事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那个“老乡”后来再也没见过,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缘分相遇了,我也不想再相遇。
关于他的事情,我总不想多说,更不想说太多。但那一晚他所说的话,我总是记忆在心,而且耿耿于怀。所以,我打算将它写下来,算是对自己也是对他的释放。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骨子裡有了对新疆的热爱,显然不是从一出生。
我跟那个“老乡”不一样,他可以说自己是“异乡人”,但我不行。我的骨子裡不允许我这样做,我的尚未泯灭的良知也不允许。
我与他是不一样的,我不光身份证上印著“新疆”,我的脸上,心裡,血液里都印著这样的字眼。改不掉,也抹不去。就连我的每一个毛孔所呼出的气息,里面都散髮著新疆的味道,哪怕吸进去的是异乡的空气。
站在他国领土上,我只会说自己是中国人;但是立足于中华大地上,我实在想像不出除了“新疆人”这三个字眼,还有什么足以代替。
我爱这片土地,我爱这土地上的饮食习惯,我爱这里的山山水水,我爱这城市的繁华与农村的静美,我更爱这土地上生活的每一个同样热爱这土地的人民。
纵使这土地上也苟延残喘著一些“吃人心喝人血”的豺狼虎豹,但这仍然无法改变我对这土地的热爱。
也正是出于这毫无缘由的热爱,才使我更加坚信的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们所有热爱这土地的子民,定会将不适合也不应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野兽”,通通清理乾淨。
最后对那位“老乡”以及和他同样的人送去一些祝福,愿他们在那样的“变换外衣”下,活得开心且幸福。而我,将带著“新疆人”这个光环走得更遥远,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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