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綌,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注释】
01、葛:一种多年生蔓草,俗名苎麻,纤维可织布。
02、覃:延长、延伸
03、施(Yi):同“移”
04、萋萋、莫莫:植物茂盛的样子
05、黄鸟:黄鹂
06、喈喈(Jie):黄鹂相和的叫声
07、刈(Yi):刀割
08、濩(Huo):在水中煮
09、絺(Chi):细,细麻布
10、綌(Xi):粗,粗麻布
11、斁(Yi):厌恶
12、师氏:负责管理女奴的女管家
13、告:告假
14、归:回家
15、薄:语气助词,稍稍的意思
16、污:用作动词,搓揉以去污
17、私:指平日所穿的衣服
18、浣(Huan):洗
19、衣:指见客时穿的礼服
20、害:同“曷”,哪些
21、宁:平安,此作问安
【译文】
苎麻长啊长,延伸到谷中。叶儿茂苍苍,黄鹂飞栖灌木上,唧唧咋咋在欢唱。
苎麻长啊长,延伸到谷中。叶儿茂苍苍,割煮织成布衣裳,高高兴兴穿身上。
告诉女管家,请假回娘家。搓搓我衣裳,洗洗我礼装。还有哪些洗?心绪早归家。
译文二
葛草长长壮蔓藤,漫山遍谷都有它,藤叶碧绿又繁盛。黄鸟上下在飞翔,飞落栖息灌木上,鸣叫声声像歌唱。
葛草长长壮蔓藤,漫山遍谷都有它,藤叶浓密又茂盛。收割回来煮一煮,剥成细线织葛布,穿上葛衣真舒服。
回去告诉我师姆,我要告假看父母。快把内衣洗干净,再洗外衣成楚楚。洗与不洗整理好,回家问候我父母。
【赏析】
《国风·周南·葛覃》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对于此诗主旨,千百年来争论不断。古人多把它看作是实施道德教化的经典之作,而今人则抛弃了古人的道德说教,多把它理解为劳动人民的诗歌。古代学者多认为诗中的女子应是一位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俱佳的后妃,诗写后妃出嫁前的准备,赞美她的美德;近现代学者认为此诗为一首描写女子准备回家探望爹娘的诗,叙述她在采葛制衣时看见黄雀聚鸣引起了她和父母团聚的希望,在得到公婆及丈夫的应允后就告诉了家里的保姆,开始洗衣,整理行装,准备回娘家。全诗三章,每章六句,形象地表现了女主人公喜悦而急切的企盼之情,诗中充满了快乐的气氛,给人以美的享受。
人们常爱用“多义性”来解说诗意,这其实并不准确。“诗言志,歌永言”(《尚书·尧典》)。当诗人作诗以抒写情志之时,其表达意向应该是明确的,不可能存在迥然不同的多种含义。但是,诗人用以表达情志的词语,却往往是多义的。倘若在诗之上下文中,那多种含义均可贯通,说诗者就很难判断,究竟何义为作者所欲表达的“原意”了。为了不至过于武断,人们只好承认:那首诗本有着“多种含义”。对于《葛覃》,遇到的也正是这样一个难题。这首诗的主旨,全在末章点示的“归宁父母”一句。然而“归”在古代,既可指称女子之出嫁,如《周南·桃夭》的“之子于归”;又可指称出嫁女子的回返娘家,如《左传·庄公二十七年》记“冬,杞伯姬来,归宁也”。所以,《毛诗序》定此诗为赞美“后妃”出嫁前“志在女工之事,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的美德,其出嫁可以“安父母,化天下以妇道也”;而今人余冠英等则以为,这是抒写一贵族女子准备归宁(回娘家)之情的诗。二者对主旨的判断相去甚远,但在诗意上又均可圆通。究竟取“出嫁”说好,还是“回娘家”说好,也实在无法与诗人对证,只能留下一个悬案。
不管抒情主人公是待嫁女还是新嫁娘,她此刻正处在喜悦而急切的企盼之中却毫无疑问。诗分三章,展出的是跳跃相接的三幅画境。首章似乎无人,眼间只见一派清碧如染的葛藤,蔓延在幽静的山沟;然而这幽静的清碧,又立即为一阵“喈喈”的鸣啭打破,抬眼一看,原来是美丽的黄雀,在灌木丛上啁哳。这“无人”的境界只是作者营造的一种画境,在那绿葛、黄雀背后,还有一位喜悦的女主人公,在那里顾盼、聆听。次章终于让女主人公走进了诗中,但那身影却是飘忽的:刚看到她弯腰“刈”藤的情景,转眼间又见她在家中“濩”葛、织作了。于是那萋萋满谷的葛藤,又幻化成一匹匹飘拂的葛布;而女主人公,则已在铜镜前披着这“絺綌”,正喜孜孜试身。那一句“服之无斁”,透露着辛勤劳作后无限的快慰和自豪。三章的境界却又一变,诗行中多了位慈祥的“师氏”。她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在指点,因为她的女主人,此刻正央求她告知急需澣洗的衣物。“害澣?害否?归宁父母”——那便是情急的女主人公,带着羞涩和抑制不住的喜悦,终于向师氏透露的内心的秘密。这里终于透露出,这位女主人公,原来是一位急切待“归”(出嫁或者回娘家)的新人。这样,前两章的似断似续,山谷中葛藤、黄雀的美好春景,和“刈濩”、织作的繁忙劳动,就不仅传达着女主人公期盼中的喜悦,而且表现着一种熟习女工、勤劳能干的自夸自赞了。这样的女子,无论是嫁到夫家还是回返娘家,都是足以令夫家爱怜并带给父母莫大安慰的。
在中国的传统中,对女子的要求从来是严苛的。所谓“妇德、妇言、妇功、妇容”,便是古代的男子世界所强加给女子必须习练的“妇教”。其要在于规定女子必须“贞顺”、“婉媚”和勤于丝麻织作之劳,老老实实作男子的附庸和婢妾,若非如此,便不配为人之妇。此诗所表现的,便正是一位“待归”女子勤于“妇功”的情景。
二
正如动物的雌雄有分工一样(比如蜜蜂、蚂蚁等等),男人和女人在生活中的角色也有分工。男子汉种田耕地打猎经商骑马打枪,吃苦耐劳粗犷骠悍是男子汉的本色。女子采桑织布浆洗做饭哺育子女,灵巧细心温柔贤慧周到体贴是女人的本色。这是自然法则。
过去数千年中,我们的祖先遵循自然法则生活,男耕女织、自给自足。这种生活,陶冶出的是自然平和恬淡悠然的心态,是知足常乐、乐天知命的满足和幸福感。
纺纱织布,缝衣浆洗既是女子的职责,无可非议,也就怀着快乐的心情歌唱它。父母是亲人中最可尊敬和想念的,因此思念父母、盼望回家的急切心情更在情理之中,同样也值得歌唱。朴实恬淡的生活,辛勤繁忙的劳作,深深眷念的亲情,全都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如同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
倘若在现在,这样的诗恐怕绝不会被看作艺术品,唱这歌的人恐怕绝不会被称为诗人,朴实自然的生活恐怕会让习惯了电灯电视洗衣机自来水出租车的都市人鄙弃。毕竟时代不同了嘛。
然而,虽然时代在不断变迁,但由自然法则所决定的男、女角色的差别和分工,却不应当由此被抹杀。但如果抹杀了男女的差别,肯定是违背自然法则的。古人说,天不变道亦不变。现代的女子不一定非要纺纱织布、缝衣浆洗,也不一定非要相夫教子、做饭持家,但如果非得抛弃灵巧细心温柔贤惠周到体贴,变得象男子汉一样粗犷骠悍,那这世界也将变得十分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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