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很早就知道天兴洲的大名了,可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探究,毕竟这可是在青山区呢,来回交通颇费周折。自从我几乎跑遍武汉的大小景点之后,江城很少有地方再让我率性游了,天兴洲终于又一次进入了我的计划之中。今年的一月中旬,正是寒风料峭的时候,我终于任性地踏上了这个岛屿。
天兴洲是一个狭长的菱形岛屿,宛如一叶扁舟漂在涛涛江水之中。天兴洲面积达二十六平方公里,这么大的岛屿在内河中十分罕见,我们耳熟能详的珍宝岛,连一平方公里都不到。这是什么概念呢,我们就以面积大著称的武汉大学为例,把所有校区加在一起也不过四平方公里,这个岛屿相当于七个武汉大学了。如果放在南太平洋,这个岛屿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不是太小的国家。
来回换了几趟车,问了好多人,再加上地图导航,我总算到达了天兴洲渡口。这个渡口很不起眼,只有一个小小的门洞和招牌,藏在这一大片门面房中间,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要找这样的小门脸真有点像大海里捞针。等了近一个小时终于上船了,我站在轮渡甲板上,吹着冷风,在兴奋中往岛上靠近。岛上的码头更加简陋,没有任何修饰,只是在一处水深的地方选了一块平地而已。船上根本没几个乘客,可当船板搭在码头上时,大家仍然争先恐后地往出口挤。看来拥挤争抢是一种习惯,虽然看起来完全没有必要,不过大家或许能在这种争抢中找到一份存在感和参与感吧。
因为来的时候是冬天,整个岛屿给我的印象就是枯黄和萧条。好在我比较喜欢地理,对各处地形地势很着迷,所以才会在这样的季节来远足。岛上地势平坦,一望无际,如果等到草长莺飞的季节过来,肯定会给人一种策马奔腾的冲动。四周的防波堤把整个岛屿围了起来,如同船舷一样为这艘艨艟巨舰遮蔽风浪。堤坝上面修了环岛公路,路况很好,如果有一辆车在这里兜风肯定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岛中间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公路,把整个岛屿一分为二,三个村庄就像糖葫芦一般被这条公路串了起来。公路两边都是田地,早已过了收获的季节,只有一些棉花的枯枝还孤零零的挺在地里,在寒风中颤栗;几座温室大棚稀疏地缀在这无垠的大地上,显得有些落寞孤寂。既然不是桃红柳绿的季节,那我就来领略它的粗犷与萧瑟。
岛屿实在是太大了,我只能先逛半个岛了。自己从渡口一直穿过天兴村,到达岛的北面,沿着堤坝往天兴洲大桥方向漫步。堤内是空闲的田地,偶尔会有一小块种着几垄青菜,其它地方暂时都被荒草覆盖,间或的一些池塘给岛屿增添了一点灵动。堤外是一望无际的芦苇丛,从大堤一直延伸到江边。枯黄的芦苇丛中不时会惊起几只水鸟,扑腾着翅膀往江边飞去,或许那里有它们的同伴,或许它发现了觅食的好去处。
我沿着公路一直往西走,在这旷野上自己渺小地如同天地间的一粒尘埃,忘记了烦恼,忘记了欲望,忘记了自我,就这样没有任何目的地往前走着。冷风吹在脸上早已感觉不到丝毫凉意,打开了三瓶啤酒,迎着寒风边走边喝。喝完三瓶啤酒没有丁点醉意,脑子清醒的诡异。这让我想起了大学时期自己拿着一瓶啤酒,在校园里边走边喝,全然不顾旁边路人惊异的眼光。在这偏远的岛上,自己又找到了当年的任性轻狂。冷风依旧强劲,自己游兴不减,花了近三个小时徒步丈量了半个天兴洲。没有姹紫嫣红的记忆,没有牛羊遍地的生机,没有游人如织的喧闹,有的只是天地的空旷和自己的渺小。
再一次来到岛上已经是盛夏时节了,因为江水上涨的厉害,原先的渡口业已被淹,只能临时在下游草草开了一个渡口。虽然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领略岛上的景色,可是当铺天盖地的绿色向你袭来的时候,仍然忍不住惊叹。这次我从渡口往东走,领略另一半岛屿的魅力。天气太热我没有沿着江堤走,而是撑着一把伞从田间小路穿行。这时节已经没有了桃李飘香的热闹,田间的西瓜也接近谢园,只有一些蔬菜依然倔强的守护这片土地。不过大片的玉米地仍在向人们传递成熟的讯号,正是在这种不断的代谢变化中延续土地的魅力与尊严。
我从村子中间穿行,村子的房屋多是红砖修葺的平房,江岸两边都是城市的高楼大厦,而这里完全是一片田园景象。房子都很老旧,估计都有将近二十年的房龄了,在这里很少看到新修的屋宇。我沿着大街走了很久没见到几个人,绝大部分房间都已经人去房空了,这给衰败的村庄增添了一抹凄凉。鬼城我没有见过,不过今天倒是领略了鬼村。自从九八年整个岛屿被洪水吞没之后,政府在南岸给村民修建了移民新村,现在大部分人都住在那里,只剩下很少的中老年人仍然舍不掉对故土的眷恋,依然精心地侍弄他们那一块薄田。他们的家人偶尔会在周末回到岛上来带一些土产,而这些果蔬成了连接过去和现在的唯一纽带。社会在发展人们都想去享受现代生活,村庄的衰落是必然的,虽然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个宿命,可是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仍然少不了失落和惆怅。
我就这样在沉思中走到了岛屿的最东端,至此我总算完成了环行整个天兴洲的计划,这两次自己来回步行接近五十公里,算是又疯狂了一把。因为是正午时分太阳太毒,我就在洲尾的一个防汛凉棚中休息一下。凉棚正对着堤外一望无际的芦苇和浩浩荡荡的江水,倒是一个观看江水合流的好去处。我在凉棚下喝着啤酒,翻看季羡林老先生的散文,质朴的文字和周遭的环境完美地达到了统一。我的这个扮相好像瓜田里的看瓜人,只是我守护的不是瓜果,而是自己这颗返璞归真的童心。我在此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在岛屿北侧沿着防波堤往回走。上涨的江水几乎淹没了堤外的一切,芦苇自不必说,就连村民种的树木和垦的荒地也全被江水淹了,现在这里成了鱼虾的乐园。自己就这样孤零零地往回走着,本以为这次的主题只是炎热和单调,没想到我在天兴村后面遇见了一大片荷塘。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这一片绿色带给人的不只是清凉,更有精神上的放松和愉悦。荷花开的正艳,红的粉的精巧地镶嵌在这一池的碧绿中间。碧绿的荷叶缓解了人们的焦躁,粉红的荷花给人们带来美的享受,远处的天兴洲大桥巧妙的融入进来,如同一副淡雅的水彩画。就连很少拍照的我也忍不住拿起相机来捕捉美的瞬间。这一片清凉足以给我的天兴洲之游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我回到了渡口,船还没有到。我就和旁边候船的哥们闲聊起来,他从岛上带了好几个西瓜,没有刀子我们就直接用拳头砸开西瓜,在这渡口上边吃边聊,闲聊中我得悉了这岛的过往和现在。我们乘坐下午四点的轮渡回去了,站在甲板上望着岛屿渐行渐远,心中颇有感慨。这岛屿未来的命运谁也说不清楚,或许会成为旅游胜地,或许就这样继续沉默下去,或许会再一次被洪水淹没。明天的很多事情我们根本无法预料和把握,做好当下的事情珍惜眼前人或许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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