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刚一驶上成都通往川西北的高速公路,女导游开始自我介绍:“欢迎大家一同去我的家乡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游览梦幻世界——九寨沟风景区。我是羌族人,名字叫契利乌嘎,不好记是吗?大家叫我的汉语名字吧,徐英川,双人徐……“好一个落落大方的开场白,带着浓重四川音的普通话,甜润润,清脆悦耳,一下子把全车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她那张笑容亲切的娃娃脸上。
从成都去九寨沟往返一次需要三天,山高路险。徐导在旅途上成为公众目光的焦点。她大约20多岁,齐耳短发,双眸闪亮,朴素的衣着衬托出精干矮小的身材。
一路上,徐导侃侃而谈。而对清晨时浓时淡的雾霭,她说:“我们四川人这个地方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的个不高,全能吃辣椒。”寥寥数语,既把大家逗得哈哈笑,又把风土人情概括得惟妙惟肖。谈到四川人时她说:“天府之国既给人们富庶,又容易使人懒惰,成都的小市民大多数都是爱吃麻辣烫,打点儿小麻将,看个歪录像。沿街挑灯‘夜战’的景象,大家一定都见过。”连珠妙语诙谐幽默,简直就是出类拔萃的脱口秀。
谈笑之中汽车沿着波涛汹涌的岷江,蜿蜒着驶入了险峻的山谷,来到了阿坝州。面对散落的岷江两岸用石块和黏土垒砌成的民居,徐导说:“我们羌人是大山的儿女,祖先是西域的游牧民族,现在的羌人还喜欢穿传统的羊皮褂,钩钩鞋,男人挂腰刀,女人绣荷包,有语言,没有文字,年轻人唱山歌、浪寨子,没这个本事找不到对象。我给大家唱一段我们羌寨的山歌,看看在坐的哪位阿哥能跟我对得上……”这让我想起王之焕的两句诗“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那个“羌”字,小学读课本时不理解,仅是朦胧地感悟到荒漠与悲凉。真正的羌人在大山里生活得豪放欢畅,田园牧歌,羌笛悠扬,这种自娱的传统是羌人对生活艰辛的一种反抗和顺应,或是补偿吧。
徐导说她家乡茂县的大山里,聚集着20余万羌族人,山高路远,山歌唱得再好也解决不了温饱。小的时候她常随父母到深山里去采药,走过好多挂在云间的羊肠小道。谈到草灵芝、冬虫夏草,她说:“寨子里没有医生,生了病,母亲就用草药煎水给我喝,真的很灵验……”小徐娇小的身躯浸透着大山的灵气。
汽车穿过狭窄的'街道驶入茂县县城。我问她:“你常跑九寨沟这条路,回家是不是很方便?”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回答说:“不,很难噢。我家住的地方不通车,每次回家都要在县城租匹马,骑五六个小时的山路,好辛苦吆。而且,我们那里人民族意识还很强,回家的时候必须穿羌族的服饰,否则父母会生气的。”
听了她的话,我心头不由地一阵紧缩,走赶紧把目光移向车窗外,眺望连绵不断的群山,联翩的浮想潮水一样涌来。是呀,从大山里走出来一个在外面举目无亲的羌族姑娘是多么不容易!试想,她当年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一定骑着马辞别父母,独自踏遍坎坷,忍受疾苦,才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她肯定是许许多多大山里同龄中比较幸运的一个,不知还有多少像她这样年纪的少女同样有着憧憬未来的梦想,可是,至今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铁路上行驶的火车。
为了不使闲聊的话题过于沉重,我赶紧问她去九寨沟的感受,她说:“九寨沟一年四季的美无法用语言描绘,怎么说都是错,每个人都可以去品味,总之九寨归来不看水。”我忽然明白了,所有的美都是人的感受,人的心灵才是美的归宿。羌族的姑娘首先引发了我的遐想,她述说的美丽蕴含着苦难磨砺出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