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机关大院长大的,从小日子就过得很热闹。吃饭去食堂排队打,冬天挤到大人的办公室烤火,顺便烤香喷喷的红薯,夏天和大家一起搬分到的溜西瓜,一车的西瓜分完,家里的床底下也被西瓜塞满。小时候对家没有概念,以为机关就是自己家。后来爸爸单位给我们家分了房子,而且很大,楼上楼下房间有很多,大概照顾我家是多子女家庭,特别优惠。这才明白家其实是只和自己家人住一起。
结婚时的房子很大,整整四层,天花板是三级吊顶,房间地面铺的全是实木地板,我们的卧室就有近三十平米,有同学甚至来信说那样带假山喷泉的房子如果放在上海可以堪称豪宅,但我始终感觉空荡荡的。因为是和公婆住在一起,上上下下都是他们在打理,就好象是在一个地方做客,而且一做就是很多年。
现在想到“家”这个字眼,脑子里跳出来的居然是我和女儿在外租住的房子。没有装修,厨房卫生间都很简陋,洗澡没有热水器,抽油烟的排风扇还是我搬来后才修好的。房间也不大,可是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安置得下,而且有两个阳台。清晨我在这个窗口迎接阳光,傍晚又可以在那边窗台看落日余晖。记得刚搬过来时,我把两个窗台都晒满了书,一摞一摞的砖头码得高高的。傍晚收起来,我的《简?爱》我的《飘》上面洒满的都是阳光的味道,格外的舒服。靠南的阳台上妈妈送了我几盆月季,花开的时候,每天进门,迎接我的就是那淡淡的甜香。
生活其实非常简单,我每天上班,下班回来在灯下守着女儿做作业,或者守着电视看我喜欢的又长又臭的电视剧,激动时还会陪着洒几滴眼泪。也会在双休日和女儿谈我正在读的长篇小说,告诉她男女主人公如何去练习生活练习爱。女儿听得似懂非懂,然而一脸严肃非常的认真,现在想来都十分可爱。楼下有一大块空地,做完作业我和女儿去打羽毛球,她打得很臭,我几乎就是在陪她捡球,可我想着她运动时通红的小脸,又总是乐颠颠地跟她一起去了。
那时女儿已经学会了骑自行车,我就趴在阳台上等她从车库推车出来,来到我的视线范围之内,仰起她那可爱的小脸和我打个招呼,然后跨上自行车,渐渐地越骑越远。那时候她才五年级,每天放学总是很晚,有一次,直到路灯亮起来了,才看见她那穿着绿格子长裙的小身影沿着长长的马路向我骑来,我放下一遍遍的忧心,长出一口气,夜晚来临,觉得很宁静很安祥。送女儿上学,等她回家,似乎成了我那时生活的'主要内容。只有看见她,心里才踏实,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很好了。
那时候爱人在上海,维系我们感情的是长长的电话线,而每一次通话时间都很长,好象分开时的感情总比在一起时更融洽,仿佛我们都是感情内敛的人,非要隔着千山万水才可以倾诉衷肠。而且没有争吵,除了挂念,就是思念……
难得他回来一次,他会带女儿出去,租一辆双人自行车,然后父女俩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环游大半个县城。我是那么明显地感觉得到五月的夜晚,风很轻柔……
记得谈恋爱时,他曾说过,愿意和我一起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山明水秀,只有我们两个人,过最简单的日子。这样的话就像发高烧时说的胡话一样当不得真的,但我心里很明白,再平淡的日子,只要你有心情,都可以是一道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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