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人静了。昧着眼,飘忽忽的。飘过许多湾湖,飞旋着跌入远方。什么也没落下,只微醺地残存着,它们的春夏秋冬。酥酥地沁入每一寸肌肤,慢慢地汇入血液,爬满了我的思绪。
也罢,随它们去吧。
陆天唇线之际,惊雷滚滚。风起了,天空很高,野草睡眼熏松,枝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新黄。远处飘来的嬉笑声也高远了些许。春天,羞答答地走来。敏感的湖,最先嗅着气息,抿着嘴,一圈一圈地荡着波纹。湖压抑着春天的悸动,保持着很飘渺的平静。讨厌的鱼儿跃出水面,带着一串水花,嘻嘻哈哈地跃起,又噼里啪啦嵌入湖里。湖佯怒着,向四周荡漾的春波。四下突然活了,树带着几丝懵懂,也大大地伸着懒腰,活动筋骨,蚂蚁也整顿队伍,连湖边石头的眉额上也泛着欣喜,最高兴的是嬉戏的小男孩,天真烂漫,扔着石子,湖,或是嬉笑或是委屈地扬起水花,滚着水波。石子只是无赖地沉入湖底,男孩子们谁也看不见湖底,看不见石子,只是天真以为能把湖搅得天翻地覆,湖最多也就只是淡淡地萌动。春风慈爱地吹着,湖有些莫名的反感,垫着脚尖等着热烈的夏风。
夏风如期而至,没有什么收敛,开朗地吹着,呼着。没错,夏天到了。湖面上,夏天韵脚幻化美妙。夏天的湖面,水波显然是小气,代替的是满湖的微浪,蔓延着与湖石热烈相拥。春天里认不出名字的树,飘着千条万绪的枝条,尖尖绿叶,在阳光里忽闪忽闪的,炫耀着说,咱是美人柳。光线被树叶的罅隙雕镂得千变万化,一闪一闪地,轻轻地洒在湖中翠绿的荷叶上,此时荷叶也显得有几分慌乱,你靠着我,我挨着你,推攘着摇头晃脑。清风拂面,送来几缕清香,才发现荷花娇艳地曼舞,有的是额头上粘着水珠的花骨朵,有的半开半合,怯生生地四处张望,还全开了的娇媚婀娜,呼蜂引碟。荷叶深处有青壮的男人在洗澡,斗着水,脚此时算是第一次真切地接触到了湖底,嫩滑的淤泥滋润双脚,脚边游曳调皮的小鱼挑逗他们的脚背。他们只有爽朗的大笑,漫天的水花。感觉不到滋润,觉察不到惊喜,也忘了自己。夏天的天气,千变万化,捉摸不定,湖也受到了感染,变幻着,也会这样它会更羙。转眼间就尽情地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想要洗涤着什么。湖水涨了几分,但却平静了许多,有几分秋湖的神韵。
夹杂着瑟瑟的秋风,秋姑娘拖着希冀的长莎扑面而来。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放眼望去满目金黄,瓜果飘香,硕果累累。不过也狠心地带着些许苍凉,枯黄。此时,最担心还是湖,秋天的湖该是怎样呢?秋风中湖静谧地依偎在大地一隅里,漫天飞旋的黄叶,翩翩起舞,飘着,扭着,翻着跟斗,无可奈何地拥入大地胸膛,有的淘气卧在湖面上,偷笑着在假装扁舟。其实它很清楚,它只想亲近湖就好,不想载世间的繁文琐事。举目望去,湖整体也协调地泛着黄。湖面轻揉揉的,润丝丝的,恬静知性地望着天空,动静皆宜。湖里的鱼儿安静了,落叶静谧了,连泛舟的成年男人,也小心翼翼地,呼腾着白雾,静坐船沿,手扶船舷,看看水中的自己,看看神秘的湖底,或幸福地笑,或满足地眨眼,最后安详地定格,同秋湖和谐地融入秋天。秋风越来越劲了,怎忍心让它侵扰秋景,吹走一地金黄。冬天该是来的时候了。
白色精灵,它们随风潜入夜,粉饰天地。进入了梦中的童话世界。站在湖边,远山都披上了白色的风衣,亲昵地牵着手,在谋划着什么秘密。低矮的.灌木和小草都藏进了雪白的棉花,等着我们去寻,旁边的高树却站得很精神,只是滑稽地装点了白色的眉毛,粘上了无数水晶一样的冰胡须。人们走进它们时,还假装老人的轻咳,扔下点白雪捉弄我们。此时湖面却是出奇地宁静,白雪把它围住,只剩下湖心的几粒苍翠。看不清鱼儿,没有落叶,陨灭了波纹,只是皱着眉,眯着眼,看天空白云飘来,又飘走。冬天湖面的小桥,凸显出来,它僵卧着,佝偻着脊背,两边费力抓着湖面,想让它再亲近自己一些,告诉它春的羙,也不忘冬天的太阳和煦。湖面爬着一条白船,更像是雕刻在湖面上,是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船头坐着披蓑衣的老人,一动不动拿着鱼竿,也是眯着眼,钓线看不清楚,鱼钩却是真切地连入湖中,紧密地联系着老人与湖。此时湖里鱼儿,在使坏,用头拨弄鱼钩,使得鱼竿轻微地颤动,而鱼钩还是痴情地悬在湖里,只是理智地离着与湖底聪明的距离。它不愿打扰惊动湖底沉积的红尘,无论翻起喜悦或悲伤,都是残忍,只想静静地陪着湖,想让冬天的湖不会孤单,让日子像流水样,流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天亮了,起风了,该醒了,紧闭着眼,深深地呼吸,做最后留恋,才发现,什么湖都没看清,没能透过湖水看清湖底,就是接触到了湖底也没认真感受湖底。几分怅然,几分欣喜,笑问,它们来过,为什么一定要看清湖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