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娘去世已四年有余了。有时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想起她那挽在脑后的小髻,想起她做的那香喷喷的饭,想起她那慈祥的笑容……每当这时,就让我不忍割舍对她的回忆。
姥娘爱干净。她一年四季喜欢穿白色袜子,直到现在想起来,感觉她那双小脚上的袜子还是那么雪白,一尘不染。姥娘不只穿着干净,为人处事也干净,从不占人便宜,也从不欠邻居家的东西。这个习惯跟随了她一辈子,也让我受益一生,每当遇到事情时,我便会想起姥娘对我的教诲:“吃亏是福。”
姥娘唯一的嗜好是喝茶。饭后姥娘会先沏上一壶浓茶,有时我也跟着喝几口,但受不了茶的苦味马上又吐出来。这时姥娘便说:“小孩不能喝茶。”但我并不听她的。很喜欢看姥娘喝茶时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不停抚摸着茶杯的动作,姥娘常用的茶杯,被她抚摸得格外光亮,我看着好玩,有时也会模仿她的动作,姥娘看见了便冲我笑起来。小时候不明白姥娘为啥喜欢做这个动作,现在我想,那应该是姥娘对生活的一种满足和亨受吧。
姥娘一辈子养育了六个女儿,生了一个儿子却早早夭折,没有儿子是她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我家和姥娘住一个村子隔得近,我和弟弟从小是被姥娘照看起来的,在十二个外孙中,姥娘对我和弟弟的感情最深。平时,不管是哪个姨给姥娘送来好吃的,她和姥爷舍不得吃,都会给我和弟弟留一份。记得我过九周岁生日时,姥娘对姥爷说:“今天是黄毛丫头的生日,给她买点她最爱吃的牛肉吧。”我高兴地跟着姥爷去买回了牛肉,坐在炕上美美地吃着。虽然没有蛋糕,没有生日祝福的歌声,但那是我小时候,过的印象最深的一个生日了。那天吃的牛肉,也像极了鲁迅先生写的《社戏》里吃的那夜的豆,味道好极了,到现在我再也没吃到过那样的牛肉了,因为那里面有姥娘对我浓浓的爱。
夏天,我最喜欢坐在姥娘家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枣树下吃饭了。一张老式小方桌上面摆着姥娘做的香喷喷的饭,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头顶上飘着枣树的清香味,饭吃得格外多,也格外香。小时候吃惯了姥娘做的饭,一点都不想在家吃,总觉得娘做的饭没味道,不如姥娘家的好吃,这种感觉一直根深蒂固。
记得九八年,我结婚的前一年,我在桓台实验中学代课,平时住宿舍,周五下午放学后,我总是先回姥娘家。那时电话不方便,没有联系,可是每周周五的晚饭姥娘都是早早地做好等我,冬天时常煎好我爱吃的地瓜,上面洒了白糖,放在炉边和姥爷一起等我回去吃。一想起这件事,我眼前就会浮现出姥娘坐在炕沿上,冲着炕前的窗户,朝外伸直了脖子往外瞅,看我回来了没有。我一进门,姥爷先看见了就会喊:“黄毛丫头回来了,吃饭喽!”我进屋就会先上前给姥娘和姥爷一个大大地拥抱,姥娘和姥爷似乎就像得到了很大得满足似的。可是现在我再也不能拥抱他们了,再也吃不到姥娘做的饭了,再也听不见喊我“黄毛丫头”的声音了……
一直到我结婚生孩子后,还是盼着星期天回姥娘家吃饭,不管哪个姨来看姥娘,姥娘也总是不忘叫我去吃饭,所以姨们经常惹我:“黄毛丫头,你在你姥娘姥爷心里的地位比我们都重要。”我总是自豪地回答她们:“我是姥娘的小闺女!”惹得姨们哈哈大笑……虽然我给了姥娘一点精神上的满足,但我终究也没能尽到一个“小女儿”的义务,去照顾晚年生病的她。即使在她生病后谁也不认识的时候,却常常喊我的小名,每每想起真的是让我心疼!
记得九七年,别人给我介绍我老公时,老公家兄弟三个经济条件不好,因我年龄小拿不定主意,是姥娘开导我:“家好、业好,不如人好!一辈子最重要的是要找一个能疼你的`人。”我听了姥娘的话嫁给了老公,虽然到现在我和老公一直过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生活,但他真的是疼极了我,对我就像照顾孩子似的,有好吃的也总是先给我吃,再给孩子吃。谢谢您,我的姥娘,是您让我找到了一个能疼我一生的人!
清明节又到了,姥娘,您还好吗?因为您的离开,让我们把相见换成了永远的思念。我现在愿您,还像生前那样沏上一壶好茶,喝着浓浓的香茶,笑着收着孩子们对您的祝福,快乐而满足的生活着!我相信您一定会这样做的,我的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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