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想用一首诗来描绘草原,但想来想去,只有这一首,也或许只能是这一首。对于草原,始终都有一种模糊的向往。说是模糊,是因为似乎关于草原的一切都枯黄。一团团叶子扎在一堆,又被抄近路的人脚上的泥土挤压成一滩,病恹恹地趴在地上。四处来往的行人,即使从它们的身上踩过,也感觉不到什么。只是一片草罢了。至于生命的声音,他们自己的尚且不知在何处,又怎能听见这一片枯草的呢?
人是多么的悲哀啊!他们费尽心里地铲去了土地上一切无用的绿色,建起宏伟的高楼大厦。然而却又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于是企图用一点自然来作为点缀。他们骄傲地以为,用金钱、科技和劳动,可以创造或还原一切。但他们却唯独还原不了生命。除非,先还原了自己。
人们时常说,人生最美的季节是在童年,抑或是在青少年。因为在那个时期,人活得最有朝气。但我始终觉得这个缘由并不完全。毕竟人的一生,鼎盛之期是在中年。人到中年,对一些事执着只会有增无减。很难说,人在这时吧不是积极的,向上的。如果说在这时怀念起从前的朝气蓬勃,倒不如说是怀念那一份生命的单纯。因为不知道世界有很多身外的诱惑,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简单而天真的梦想而努力成长,不正是年轻人的生命特质么?虽然他们的力量幼嫩而渺小,却不为这世界的“规则”所动摇,因而显出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来。这时候,人最像草,也最有草原那一份蓬勃和广阔的气概,不像在物欲的引诱和世事打磨下的中年人一样,患得患失,在近与退,舍与得之间挣扎徘徊。对于那些深陷于物质漩涡的人来说,逝去的天真也只有怀念了。但为什么不曾给自己留一点呢?为什么不再为自己找一点呢?留不住了,找不到了。就像使我们一面一点一点地活埋着自己,一面悲哀地唱起挽歌。这真是一种“幽默”!
每当我在这无尽的悲歌里感到空虚、疲惫与恐惧的时候,都会想起草原来。想起吹过草原的风,想起被风吹过的草原上奔涌的生命的河流,不禁心驰神往。然而这种向往也变得模糊起来——如果有人比我更先抵达了那里,那里已是什么模样?会依然,和我心上的草原一个样么?还是,已经回荡起生命的悲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