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祖籍新疆奇台,可谓是个老新疆“白侃”(民间自嘲之语)。姥姥的厚道、睿智是我在长大以后慢慢悟出的,在她身边生活的十年期间许是年龄小(2岁—12岁)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然而随着岁月的推移,特别是自己有了家、做了母亲、我的母亲在我的父亲去世后一起跟我生活了16年,在此期间作为母亲的女儿、丈夫的妻子、儿子的母亲,在家庭中扮演不同的角色、承担不同的义务,在家道承传的过程中,越来越感觉到姥姥的不易、姥姥的坚忍、老姥姥的宽厚、姥姥的善良、姥姥的“有文化”、姥姥的“好”……。
姥姥娘家姓高,从我懂事起就记得所有晚辈都称姥姥为王妈或王奶奶,后来知道她是随了夫姓,姥姥是姥爷前妻去世后娶的第二任妻子,姥姥嫁到姥爷家时,姥爷家已有4个孩子,最大的姨妈只比姥姥小六岁,姥姥因自己的前夫也过世,于是带着两个孩子改嫁给姥爷,后又生了我的母亲和小姨,姥姥于是就做了“三窝”八个孩子的娘。
从懂事起就记得姥姥话不多且总是乐呵呵的,好象没有什么愁事,从未记得她抱怨过什么人、什么事。因为家里人多,且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那么多亲戚,姥姥好象总是在忙做饭,其实那时粮食很紧张,定量供应的食物根本吃不到月末,姥姥的本事就是将能吃得东西象变戏法似的做给大家吃,而且做得好吃,至今我仍然觉得姥姥做的“五道黑”(鱼的一种)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鱼。所以那时我想姥姥的爱好是做饭,阵地就是锅台。
一周里头也有那么一两天会闲下来,姥姥就会坐在冬日的窗前,招呼着我们学着她的样子剥蒜栽蒜苗,一盘盘绿油的蒜苗为冬日的寒冷和简陋的家增添了不少的春意和色彩,也为我的童年留下了抹不去的绿色记忆。我还记得那时姥姥家不大的窗台上除了绿油油的蒜苗外,还摆着水栽的黄色的白菜花、黄绿相间的萝卜花,好一幅生机盎然的景象,至今我仍然以为那就该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色。它让那时我们并不富足的日子充满了温馨与祥和。
后来才懂得那是因为姥姥有一颗美的心灵。
姥姥话不多,但最爱给我们孙子辈说的话就是“娃娃勤,爱死人,娃娃懒,狼啃脖子没人管”。这句富有“文化内涵“的话教育并影响我至今,我也因经常记得此话而利益自己至今。因为姥姥这句话的影响,我不但嘴勤(甜)而且手勤,记得七岁左右,我已爱上了干家务,确切地说就是打扫房间卫生。印象最深的是姥姥家进门上墙角摆有一张三米长的大桌子,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因为太高我每次(至少每周一次)要跪在桌子上擦拭这些瓶瓶罐罐直到它们铮明瓦亮,然后得到姥姥的一句表扬“真是爱死人的勤娃娃”, 当下心里是乐不可支的。
因为有了姥姥的鼓励,日后不管到了那个亲戚家,我都会很不见外地帮人家打扫屋子,尤其是每逢假期去三姨妈家,更会带着一帮表妹和表弟(一般都在七个以上)将姨妈家里里外外折腾个遍,终于我有了延续至今的“勤娃娃”的美称,这个美称奠定了我在这个家族中的牢固地位,这完全得益于姥姥对我的养成教育。
姥姥五十出头就得了高血压,后又中风至半身不遂,勉强回复到可以柱着拐杖下地了就又开始照顾必须常住在她那里的我和表哥、表妹三人,遇到寒暑假,姥姥家就更热闹了,晚上睡觉时那一炕的“小头”都是冲着姥姥来的(其他19个表兄弟姐妹需要排序才能轮上来姥姥家,),姥姥这时也就更辛苦,但笑得也更合不拢嘴了。经常是见到姥姥用颤巍巍的手在给我们做汤揪片、哨子面、玉米面发糕、蒸甜萝卜土豆……虽然每天都会有姨妈或小姨、姨夫等过来帮忙,但大多时候姥姥都会因心疼儿女而将准备工作做好,当时不懂事不觉得怎样,所以乐的像过年,后来才逐渐意识到这些活儿对姥姥来说有多么地不易,更不易的是数年来我未曾听见姥姥的一句怨言、见到她一丝愠色。
现在想来正是姥姥的这种厚德承载起了这个特殊家庭中的大小事,平衡着家庭中的每一个成员的心,影响着家庭中的每一个人,以至于在她六十岁时老去后所有的儿女、孙辈儿对姥姥的评价就是一个“好”字。
然而长大后我知道,姥姥所做的一切又怎是一个“好”字了得。
每每追忆三十七年前已过世的姥姥,唯觉到姥姥的不易、姥姥的坚忍、老姥姥的宽厚、姥姥的善良、姥姥的“有文化”、姥姥的“好”……。
我爱姥姥、更谢谢姥姥,愿姥姥在天之灵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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