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进这片树林时,才记起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来过这里了,至于是三年或是五年,心里竟然没有个准确的数字。不想来这里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距离的遥远或是抽不出一点儿时间,只是因为当自己独自一人走进去,那种孤独和无奈的感觉油然而生,并且异常浓烈,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村子的东南面有一片小树林,林子中有棵很大很高的橄榄树。远远看去,如同鹤立鸡群,毫不掩饰自己的威武,特别引人注目,它那巨大的树冠就如一把大绿伞,曾为我们的童年撑起一片蓝蓝的天啊。听村里的老人说,这树差不多有一百年了。小时候,我们要两个人手牵手,才能把它合抱住。
童年时,橄榄树下面,便是我们免费的游乐场。我们一放学就来这里玩,或在树下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对于老鹰这个角色,大家是不想做的,一开时是始抽签来决定,后来是被抓到的人扮演。因为在我们眼中鹰是罪恶的化身,所以觉得做老鹰很不光彩。那香喷喷的烤番薯或玉米,是我们冬天时的最爱,得趁大人们不在家时,偷偷地把番薯玉米拿来,拾些干树枝来生一堆火,大家围着火堆坐着,边取暖边烤东西吃,那是多么快活的事情。大人们是不允许我们烤东西吃的,说是容易上火,而我们却背着家里吃了不少,有时候吃完东西没有抹干净嘴,被父母发现了自然要被骂一顿了。特别是烤玉米,一边烤一边涂些花生油,那味道闻了让人直咽口水。想到这里,有种冲动在心里翻滚,很想再和伙伴们好好地玩一下。可环顾一下四周,发现鸟不叫了,人不在了,很静很静,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好像有一股冷冰冰的气流,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使我不禁地抖了几下,也许因为到了晚秋吧。可是林子里为何这般的冷冷清清,儿时的伙伴们呢?
久别后的重游,我的心情是激动,是惊讶,还是害怕呢,我也不知道。当我一步一步地走近橄榄树,心不知为什么跳得厉害,像在毫无准备的状况下,突然遇见一位久别挚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纵有千言万语要说,也只能无语相对了。我能做的只有站着看着树而发愣,把这些年来想说的、要说的、满满的一肚子话,硬是咽回肚子里去。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粗糙的,深灰色的,表面已是裂痕斑斑地躯体。岁月匆匆划过,在它身上又刻下了许多巴痕,是风吹的,是雨打的,还是人为留下的,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留下的,留不下的,都已成为记忆了。只是昔日的记忆又渐渐地变得清晰了,仿佛才刚刚过去不久似的。
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日子没来这里了,也许是极少在家的缘故。昔日天天在树下打打闹闹的伙伴们,早已各奔东西了。如今是人去林空,只有下我一人在这里,在这寂寞的树林里傻傻地呆着。地上杂草丛生,落叶满地都是,一番冷冷清清的景象,记得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秋天,秋风,让人联想到是秋叶。我傻傻地站着,仰望着一片片的黄叶,无奈地离开枝头,孤零零地飘下来,像一只即将死去的蝴蝶,恋恋不舍地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无奈的是,它们竟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生前只能呆在树上,死后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飘落何方,只能听命于秋风摆布,可惜啊。虽是短暂的一生,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有再多不舍,无奈,也敌不过时光匆匆前行。
地面上,早已静静躺着满地的落叶,像是熟睡中的孩子,很安详地睡着睡着。然而,秋风已经把它们从树上刮了下来,那此刻为什么还要惊扰它们的美梦呢?此刻,我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闪过,童年时与伙伴们游戏时的画面。那时,我们没有烦恼,没有压力,没有负担,没有贪心,没有私心。伙伴们之间的交往是真诚的,有好吃的东西一起吃,有好玩的东西一起玩。现在呢,只有我一人,孤独地站在这里,重温过去的快乐,还有被秋风惊醒的落叶。
在这里,我们一起走过童年的春夏秋冬,一起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就像刚刚过去的昨天,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可用手摸一下自己的下巴,竟有胡子了。究竟是长大了成熟了,还是只是长大了而不成熟呢,我想,只有不成熟的人才会这样想。
物是人非,草木无情啊。这里的一切竟然没有多大变化,橄榄树还是那样茂盛,像个威武的士兵,屹立在我面前,俯视着我这个漂泊归来的人。而我的变化太大了,不仅有胡子了,而且声音也变得沉重了,人变得多愁善感,变得沉默,但同时也变得坚强起来。岁月的河流在奔腾,冲走冲淡了太多东西,能留下的只有记忆了。
岁月啊,你怎能这样的无情无义,抢走了我快乐的童年也罢,为何还要在我常常梦见的橄榄树上刻下道道伤痕。可笑,岁月本无生命,又何来情义呢?可这树更无情,却不愿意向我诉说它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难道它忘记了我。那个曾经天天在它绿荫下玩耍的小男孩。也许是岁月的河流,把我们远远地隔开了,谁能记得谁。
秋风迎面吹来,携着一股袭人的凉意,让人感到冷冷的,才发现又是一个深秋了,同时也让人变得清醒,不久后将是冬天了吧。而树上的黄叶纷纷落下,算是为这个即将到来的枯燥的冬天增添点色彩吧。我用右手抓住一片从眼前慢慢划过的叶子,情不自禁地捏在手里,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我到底怕失去什么呢。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有些东西是抓不住的,就算是上帝也没有能力让落叶重生的力量。该放手的东西还是要放手,该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风依旧悄悄地吹着,叶子依然静静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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