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宝贵的,我们在时间这点上要守时,这是对别人最基本的尊重。
【尊重别人的时间】
申昆一年前从德国回来,约我见面,是一个我没去过的位置,我说为什么选这个地方?她说,你来了就知道。地点离我家开车大概二十分钟,非常好找。这家小餐吧提供别致的下午茶,很安静,食物也可口,我没去过,也非常喜欢。她从我的表情看出了我的满意,笑着说:一举几得。这样对时间最尊重。她不说尊重人,而说尊重时间。你看啊,见一面得两个小时吧,这两个小时得有个不一样的地方,你可以有心得,又获得了一个新的信息。下次你也可以带朋友来这里。每次见面,尽量约一个别人没去过而你认为不错的位置,这样是对别人时间的尊重。我这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很多人说的就是随便了,不主动,无所谓。地点的选择其实也是一种用心和品位的传达。申昆的细节特别好。我见识了她的高明。
她这次约我见面的地方是一个隐藏在巷子里的老店,甜品很好吃。她熟练地替我点好,那一天,我们聊得特别愉快,是不是甜品的功劳呢?感觉是度过了一段非常值得的时光。
上海有一位友人,倒真是让我见识了她对时间的尊重。我因为出差与她相约见面。她很愉快地说,好啊,我来徐汇这边见你。她非常准时,并且笑着跟我说,今天我正在想要不要去徐汇那边买些毛巾,就接到你的电话,而你正好在徐汇这边住,真好。她很随意地说,让人感觉自己很受欢迎。她带我顺路去很近的外贸毛巾铺:“这家不错,毛巾密度高,我一段时间来一次,家里毛巾换得勤。”她熟门熟路地选了一打毛巾,还有浴巾,一大包,心满意足。这些细节很让我开心,我想起了章诒和写到的张良:生活非常讲究,某一次到她家来,看到卫生间里带破洞的毛巾,第二天不声不响地拎了一打毛巾来她家,很认真地对她母亲说:“我家毛巾都是一周一换,不能用到硬了再换,毛巾这么便宜的东西,不要省事儿……”那一次,我发现毛巾这样的小东西的确也可以改变心情。买完毛巾,她跟我聊着天儿就走到了一家开在老房子里的餐厅,她点了牛排,我点了海鲜饭,她说:这家东西很好吃。果然,那真是我吃过的最可口的海鲜饭。她吃饭的样子很好看,讲话会停下手里的刀叉动作,认真地看着你的眼睛说。吃饭时,她告诉我上海哪家老式面包房的面包好吃,她撕下本子上的纸给我画了路线图,告诉我从我的住地怎么去。她说去日本旅行,最喜欢逛的是日本旧书铺和唱片店,万里迢迢背回来的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画册和书,价格还那么合理,她教我煮一款鸡汤,放白果一起炖,她说白果非常君子,一不混色,二不混味,煮成的白果鸡汤原色原香,而白果添的,是缠绵悱恻的柔糯跟滋补。她怕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东西品相在第一位……两个小时时间,我只觉得色彩缤纷,岁月静好,心灵补给,该谈的事也顺带谈完了,过得极开心。
对时间的尊重在国外很普通。申昆讲起了海外邻居,再熟悉的人约一个事,都会提前用邮件沟通,见面尽可能你情我愿,皆大欢喜,不然,对不起自己和别人的时间。申昆讲起某一次她去国外的餐厅吃饭,约见面的两个友人居然都穿着黑色小礼服,非常有女人味,像一幅画儿,那顿饭显得很正式很有范儿,她第一次知道了即使是见女友,也要赏心悦目,让见面的时间尽量愉快。见面意味着某种传达和分享,你有什么要传递给别人的?哪怕是精气神和漂亮!
两个小时的时间,你会向别人传达点什么呢?大家都忙,时间损耗不起了。如果浪费时间,不如多陪陪家人更好。
而我想说的是交友其实也是一样的。有些朋友是在消耗你,没有任何补给,你浪费了时间,还没有收获,对方不停地倒垃圾,老调重弹,让你怀疑自己怎么越来越没有耐心,对人越来越苛刻?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你在被消耗。有的人,你十年前见他,聊的是那些东西,十年后见他,还是聊的那些东西,只是脸上有了皱纹,腰长粗了,抱怨变多了,最可怕的是皱纹早已刻在了心里。我曾遇到过几次如此的消耗,事后后悔不已。前几天,几个多年未见的大学同学相约聚会,那一天,我本有事,而且她们约的地方我开车路不熟,让家人画了很详细的路线图,千辛万苦寻到那里,却发现其中的组织者找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闹哄哄的位置,说话都听不见,她却说让大家找回青春的感觉,当时就无语,好多年未见,感觉说什么都有隔阂,她们没变,是我变了。她们聊的是如何使用淘宝,说什么不怎么样就OUT之类每天都被很多人谈起的口水话题。那天聊的话我一点都记不住,感觉被消耗了一下午,开车回家时天色已黑,拧响车载收音机,正传来一首动人的音乐,那一刻,感觉自己才回来。有些人,真的不如不见,有些话,多说一句后悔很久,感觉对不起自己的时间。把时间花在不值得的人和地方,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创销书作家凯鲁亚克说,我喜欢花时间跟对的人聊天,他们热爱生活,不露锋芒,希望拥有一切,他们从不疲倦,从不讲些平凡的东西,而是像奇妙的黄色罗马烟火那样不停地喷发火球、火花……是的,这些人让你对生活总是有希望。
龙应台有个时间存折,她把每天做的事存进时间存折,每存进一件事,时间就少了一笔,递减。细看明细,一定会惊心。时间如沙漏,就这样静悄悄地流走,尊重别人的时间,也尊重自己的时间。
【有些时间不是抽出来的】
他很忙,日程表总是排得满满的。上班,开会,出差,应酬,忙得不亦乐乎。不过,再忙,他还是不忘抽出一点时间,回家去看望父母。
他去看望父母的时间,都是这样抽出来的——
国庆长假,他带着老婆儿子去桂林旅游。桂林的山水真美。忽然想起,很长时间没回去看过父母了,于是,旅游回来之后,在上班之前,他赶紧抽了个空,回家。
父亲生日那天,恰好是星期天,但几个朋友早就约好聚一聚,聚餐之后,再去K歌。这是他们这群朋友的保留节目,而且据说这次还有一个久未露面的神秘女同学参加呢。兴冲冲参加完朋友聚会后,他还是赶在天黑前,抽空回了趟家,满怀歉意地去给父亲道声祝福。
父亲生病了。接到母亲的电话后,他急忙放下手头的工作,抽空回家,将父亲送进了医院。母亲知道他忙,因此,父亲住院期间,都是母亲在医院照顾父亲。而他每隔几天,就会抽空去医院,看望一下父亲。幸亏并无大碍,父亲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很快就康复了。父亲出院那天,他在忙着接待一个考察团。忙完了接待,他还是抽空回家,看望刚刚出院的父亲。
母亲打电话说,家里的下水道又堵上了,让他抽空回家去看看。自从父亲生病后,家里的下水道就经常奇怪地堵上,每次接到母亲电话,他就会打电话安排管道工上门去修理。可是,修好了,不出三五天,又会堵上,母亲就又打电话给他。有一次,他被逼无奈,特地抽了个空,亲自带着管道工回家去修理,一疏就通了,竟然是被塑料袋堵上的。他问过管道工,每次都是塑料袋、不易化解的纸板之类的东西,堵住了管道……
母亲打电话说,想孙子了。他答应母亲,等儿子一考完试,就抽空带儿子老婆回趟家。
母亲打电话说,你爸爸炖了一锅你最爱喝的火腿老鸭汤,你回来吃顿饭吧。他答应母亲,等最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一定抽空回家去吃饭喝汤。
母亲打电话说,你要是太忙,就不用回来了,不要影响你的工作啊。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很忙,真的很忙,总是很忙。但即使再忙,他也会抽空,回家。他自认为自己算得上一个称职的儿子。
他回家的时间,都是这样抽空抽出来的,挤牙膏一样挤出来的。他总是在忙碌地上班、开会、出差、应酬之中,抽出一点点空来。
那天,正无所事事,忽然接到在外地读书的儿子的电话,祝他父亲节快乐。他才意识到,这天是父亲节。放下电话,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今天很闲,本可以回家去陪陪父亲,可是,他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父亲已经去世了。即使如今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他也没有机会陪在父亲身边了。坐在椅子上,他潸然泪下。
这个人,就是我。
恍然明白,每次回家去看望父母,那些零星的时间,原来都是抽出来的,挤出来的,偷来的零头,从来就没有把一段时间完整地送给他们。抽空,多么堂皇,又多么吝啬的理由啊。
我决定,专程回家去看望老母亲,陪陪老母亲。我能陪伴她的日子,已经不多,我怎么能够忍心再用鸡零狗碎的时间,去打发最爱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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