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爱花,于是家中客厅的窗台上总不缺应景的花卉。灿烂的向日葵,优雅的丁香……不知什么时候,窗台上多了一盆昙花,柔弱的枝叶无力地伸向空中,茎叶还算饱满多汁。摆弄了几下,便觉得索然无趣,正准备离开时,母亲却笑意吟吟地告诉我,这是世界上最惊艳的花。
从那一刻开始,我暗暗地留意起那不起眼的几片叶子,希望看它开花,绚烂、美丽。只是,等了很久,它却丝毫没有开花的迹象,依然几片娇弱的叶子不合时宜地伸展着。慢慢的,我也就放任它自己生长了,有点季老种荷的味道。
前几天,突然记起母亲提及的“惊艳的花”,心血来潮,踱到窗前,却见几片叶子竟紧紧地包着一朵依稀可见的花苞,有种朦胧的感觉,似有一层雾霭萦绕在四周,叶子也由嫩绿转为郁郁的深绿。我不由得对昙花有些期待了。
于是破天荒地每天都熬到很晚,灯光下的昙花静若姝子,可是那朵花苞却迟迟没有绽放的迹象。等待的煎熬,有些痛苦,为了一瞬间的绽放,苦苦等这么多的时间,值得吗?我一边问自己,一边暗祷昙花的绽放。可每当我从混沌中惊觉时,都发现昙花依然顶着花苞安然地静立着。好几次都想放弃,却又因母亲的赞赏与自己的好奇而坚持了下来。终于,在十月的一天,沉默的昙花绽放了芳华。
她开花,是一件很突然的事。那天,我正写着作业,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隐入我的鼻息,诱惑着我的嗅觉。我本以为是家里的百合又开了,然而,循着花香走去,却看见一朵白色的精灵静立在绿影中,这才蓦然想起家里确有这么一朵被遗忘的花。
花开,无声。沉默之中,花开得很美,惶促中竟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只觉得用尽所有的词语来修饰,都有那么一点点的缺憾。花呈纯净的白,素雅、恬淡。半透明的花朵,精致、典雅,晶莹剔透,层层叠叠的花瓣如丝般润滑,簇拥着花蕊。那鹅黄的雄蕊,吐着诱人而魅惑的馨香。那雪白的雌蕊,向一面倾斜,自然地弯曲,却又显得挺拔。这花,无意间透出的芬芳,似在无声地诉说,让所有的生灵自惭形秽,以至于丧失了在夜幕之中与其争辉的勇气。
昙花,是夜的精灵,只在万籁俱寂的子夜时分绽放,不开则罢,一旦开了就淋漓尽致,倾注无数,只为这一刻。
许久,等到我想起去拿相机的时候,花,却默默地凋谢。我淡然地笑了,因为我明白:昙花的美,只留给那片黑夜,那些真正懂它的人。一刹那的灿烂,却留下了无限的思念与追忆……
昙花,花开有言:不求世人的浅吟轻唱,不追浮名逐虚利,只在黑夜中默默地绽放,无尽的灿烂,淡雅的香气,只留给黑夜,和静候苦守的君子。它默默地积蓄,默默地等待,只为将生命中最美丽的韶华留于时间。我很庆幸自己坚持下来了,终于看到这一不可捕捉的瞬间,也听到了昙花在黑夜中无声诉说的声音,更明白了做人当如昙花,以君子之风立于当世,不求永恒,但求展芳华,放幽香。
听,那沉默的声音,那是昙花幽幽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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