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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小花园》
“人间重晚晴”,落日夕照下的东门小花园,展现出它历经岁月沧桑的斑斓风韵。
合肥人常常把小花园与小东门混为一谈。并不奇怪,两个地名本来就在一处,南淝河左岸的一片芳草地。旧时文人称之为“淮浦春融”,庐阳八�爸?弧�春天,文人仕女来此踏春赋诗。其实,并无那么浪漫。解放前,小花园实际是乞丐、流浪汉、江湖艺人的聚集之地。
认真说来当时的小花园称不上花园,没有多少花花草草,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株松柏。小花园的小倒是名副其实,从长江路到寿春路,长不过两三百米,宽不过四五十步。但唱戏的、耍猴的、变魔术的、说大鼓书的、拉弓练拳的……一个挨一个,各自占着一块巴掌大的地盘,有的摆张旧桌,有的支个破鼓,有的堆放些木棍铁刀……平时也不见多么热闹,但到了星期天或节假日,每个摊前都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耍猴、打拳、变魔术好似流水的兵,隔一段时间就换上一个新面孔。说大鼓书则是铁打的营盘,一年到头固定在那棵大松树下。下课后,我们常跑去听大鼓书,正听得过瘾,说书人将醒木一拍:“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我们赶紧开溜,知道他要收钱了。
说大鼓书的旁边是练拳的。脸膛通红,光着脊梁的拳师双手抱拳,在人圈前螃蟹似的来回打转:“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但他很少舞棍耍刀,只是一个劲耍嘴皮,自称东北人,吃惯了高粱,来到合肥,已经一个礼拜没有上过茅厕了。忽悠到最后,一拳未打,又吆喝起狗皮膏药来。
小花园背后就是南淝河,从树林枝缝里可以看见水里行驶的船篷。下游不远处,便是淝河码头,停泊着开往巢湖沿岸各县镇的班船。班船我曾坐过,两岸景色不错,“风吹稻花香两岸”,但速度太慢,到达巢湖中庙总要六七个小时。
不知哪一年,航船走了就没有再回来。打拳、说书、走江湖的也云消雾散,了无踪影。只有算命先生春来冬去依然盘踞在此,却又冒出些形迹可疑的女人。好在,事情有了转机,春风浩荡,万象更新,上世纪80年代,合肥城市改造开始了。
合肥城市改造首选小花园。它的地理位置绝佳,西对步行街,东依南淝河,正是从火车站进入合肥市区的入口。小花园改造当时算是好手笔,沿河堤修了观河亭、水榭、长廊……草地遍种各色花卉灌木,又在小花园一北一南建起了鲲鹏志广场和九狮苑广场,淝河东岸再建一个胜利广场。1949年1月,解放军就是从小东门过河进城,驱逐蒋军,夺取了合肥。
小花园南面耸立一座古朴的方塔,正对着车水马龙的长江路。这座塔始建于民国,纪念反清志士倪映典。倪映典,合肥北乡人,1910年发动新军举行广州起义,不幸“出师未捷身先死”。辛亥革命成功后,孙中山追赠倪映典为陆军上将,并在合肥修建“映典纪念塔”。卫立煌将军撰写塔铭:“……麾军直前,十荡十决,白日无光,壮士喋血。凛凛忠义,君亡不亡。继君起者,有黄花岗。摩空一塔,长留正气。我铭非夸,以昭百世。”
合肥是座千年古邑,1952年成为安徽省省会后,又变成一座十分年轻的城市。但时光容易催人老。上世纪50年代几十万进入合肥的年轻人,前不久还在南淝河岸挖泥种树;在东郊南郊建造厂房;在淮河路的小楼里补习考试;在工人文化宫打球演出……突然间黑发变白发,光滑青春的面庞被岁月耕犁出道道皱纹。曾经工作的国营单位更名为股份公司;居住的平房成了通衢大道……工作尚未尽兴,却已相继退休。
就是最近这五六年吧,街头老人突然增多。不知是不是小花园里松柏桑榆,更具岁月苍凉之感,小花园成了合肥老人最为集中的地方。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大约睡过午觉,小花园里老人开始聚集,总有上千人之多吧?一群一群,各取所好。跳交际舞健身操的几摊;唱庐剧黄梅戏的几摊;打扑克打麻将的十几摊。还有一堆堆老人围得层层叠叠,听某位老人大声言谈。也有些老人独往独来,背着手从这一堆人走到另一堆人中。松树底下的花台上,身子挨着身子坐着一圈老人,仿佛围拢一起烤火取暖。他们默默望着流水,神色端重,数小时一动也不动,直到身影在泛红的暮色中逐渐模糊。
“人间重晚晴”,落日夕照下的东门小花园,展现出它历经岁月沧桑的斑斓风韵。
《垂钓春光》
一个晴朗的休息日,我早早起床,准备好一杆钓具,兴致勃勃地骑上单车,向着春天的深处进发。
一路上,习习晨风,挟带着春花的甜蜜与芬芳,擦着我的双手和脸颊,呼啸而过。早行的人们,或步走,或小跑,或和我一样骑车疾驰,在小城宽阔的公路上汇聚成一股洪大的河流。这一切,我无心欣赏,因为我的目标不在于此,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快远离这种恼人的喧闹,远离这被尾气排放弄得焦头烂额的空间,去寻求一方在真正意义上不被污染的空间。
沿公路向小城南行两千米左右,再往东拐,一条窄窄的石子路便呈现在眼前。在石子路上行车,比不上水泥路行车舒坦,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路面颠得人屁股生疼,好在这条路并不远。不久,我来到了一片开满金色油菜花的田野,那里,一口硕大的水塘正向我展现它那粼粼波光。
双脚踩在被翠绿小草妆扮得一片葱郁的塘埂上,我闻到了一股甜蜜的草的气息。小草哇,可千万不要怪我脚下无情!找一处平坦之地,我将车停放妥当,然后急急来到塘边,迅速选准位置,下“喂子”,取钓竿,抛钓钩,接下来便是坐在随身携带的矮凳上,双目紧盯“浮子”,静静地等候。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水面上碎金闪烁,雾气氤氲。塘边,杨柳依依,千万枝柔条因风起舞,在水面抛下或清晰或隐约的魅影,如晨起的少女揽镜自照,梳洗打扮。呢喃的紫燕在水面和柳条间翩然穿行,像一枚枚黑色的牛角梭。我想,燕子也许就在用翠绿的柳条编织着艳丽的春色吧。柳宗元“独钓寒江雪”是一种人生境界,“青箬笠,绿蓑衣”的张志和喜爱斜风细雨,又是一种人生境界,而此刻的我,置身春的花海,在明媚的阳光下享受一种醉人的宁谧,又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境界呢?
正想着这些,猛然间我似乎觉得水中的“浮子”动了一下,我敏感地一甩钓竿,哈,空空如也的钓钩竟然挂到了身边的柳条上,没有钓到鱼儿,却钓到了清新的柳色,钓到了魅力无边的春光。水中的那个“我”此刻也一定满脸春色吧,想到这儿,我无声地笑了。
《惊见瀑布》
前面是条很宽很深的河谷。放眼对岸,碧水汪汪。似河,又似湖,一眼无际。环顾四周,并无高山落水,飞流直下之奇观。
俯身看,惊见白花花的瀑布从对岸,直愣愣地落入深渊。它像一条巨幅水帘,左右约数百米,上下百米有余。水帘陡落,反弹出高高的水柱和层层大浪。水柱撞水柱,大浪打大浪。撞打出大雨如倾盆,撞打出细雨浓雾弥漫河谷。河谷上空和四周,则飘逸着水汽薄雾,朦朦胧胧。
阳光照耀下,水汽薄雾中架起道道短彩虹,微风轻拂,彩虹随之变幻。有的更加鲜艳,有的却暗淡或消失。我伫立在河谷之上,悬崖岸边,仰望彩虹随风变,看着瀑布落深渊,狮吼虎啸震耳边。
下午,我们买票坐电梯下到谷底,再乘游艇深入瀑布腹地。
汽笛声咽,游艇离岸。水点随之越落越大,越落越猛。我一手紧拉帽檐,遮住眼睛,一手紧握栏杆,尽力站稳。临近瀑布时,暴雨袭人,吼啸之声更大。甲板上,不时有人发出尖叫声。不知是因为惊喜,还是因为惊恐。我站在甲板边,心有惊悸。其实,游艇并没深入瀑布,只是在其旁绕了一圈。
这就是加拿大与美国共有的尼亚加拉大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