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影集很薄,里面只有三张照片,都是在南京姑奶家拍的。照片里的故事奶奶百讲不厌。第一张是爸爸十岁那年拍的。瞅着别人的孩子都上学了,自家的三个孩子还在家里呆着,奶奶心里急呀!想到嫁到南京六合的姑奶,奶奶满庄的借衣服、借路费,带着七岁的小姑去了南京。
在姑奶家,奶奶一个劲地夸自己的三个孩子是怎么听话、怎么聪明、怎么能干,不念书就太憋屈了。三天下来,姑奶终于明白了,奶奶是去借钱的,虽然家里并不宽裕,但毕竟姑奶家还没生孩子,花销少些,姑奶还是从家庭日用中挤出三百块钱给奶奶,临走时,姑爹非要给奶奶拍张照,这可吓坏了奶奶,奶奶紧紧地搂着我小姑,整个身子使劲往藤椅里躲。现在一翻开这张照片,奶奶就骂自己当年没出息。
十四年后,爸妈结了婚,并且生了我,照片上的人成了奶奶,但一点都不老,乌黑的短发,干净利落,眼睛像刚充满电似的特有神。说到这张照片,奶奶那兴奋劲啊,有点像小孩。那几年,奶奶的三个孩子先后成了家,最值得奶奶一说的是我爸,高中毕业在家开了电瓶车厂,并以奶奶的大名“华丰”作为厂名。有钱了,奶奶三番五次地邀姑奶回娘家来玩,还说要还钱给姑奶,可姑奶总说家里缺人不缺钱,奶奶只好买了许多茶馓去了南京。也许是还了钱心里轻松,也许是日子好过了觉着畅快,这回奶奶在临走时主动请姑爹给她照相。
第三张是前年刚拍的。我十岁生日到了,奶奶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带我去九寨沟旅游。回来时路过南京,我们在姑奶家住了两天,奶奶掏出一个鼓鼓的红包递给刚考上大学的小表叔,说这一万块钱是舅妈奖励给外甥的,哇!奶奶出手好大方啊!想想也不奇怪,人家现在是企业家的母亲,又是华丰厂的“财神婆”,正在奶奶和小表叔亲热的时侯,我摁了相机的快门,给奶奶留下这幸福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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