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足足让我等了一个钟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步入现场,我出发时的满腔热情只剩下无尽的燥热了。
妈妈在门口等着我,等着我的目光,她领我来到志愿者团队中,刚要说几句话,手机便响了,“好的,我马上过来。”她没来得及同我告别,便拎着一叠文件跑出了门。
偌大的会展中心,门口挂着“中荣爆炸事件病患家属安置点”,谁会想到,这个用于举行展览的宴会厅,竟成为了一场巨大灾难的庇护所。
“从早上开始就有家属开始闹事,说这两天总不能让他们白白地、盲目地等待,总要给个说法,是伤是亡,人又在哪里。”刘姨这样告诉我。她是妈妈认识的一位从事金融的朋友,听到消息后请了公休假加入了志愿者的行列。“从早上十点开始,每过一段时间门外的白板上开始公布一批死亡名单。”
几千张椅子在大厅里任意的摆放着,一个家庭常把椅子围成一簇。我来的时候,兴许是刚刚公布了一批死亡名单,会场里撕裂般的痛哭声一阵接着一阵。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捂着脸喊着死者的名字,志愿者在旁边为她轻轻扇着扇子,拍抚着她弯曲的背。没有人试图说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仅凭几句“别难过”“没关系”,只会让那突如其来的创伤烙下更深、更无奈的印记。
突然,那个女人昏在地上,医生应声赶来,背起她,在众人的簇拥下闹哄哄地离开这个让事实被无情揭开的地方。
“听说有一个家庭六口人全在那个车间里工作,直到现在还音讯全无。”听着刘姨轻声的叹息,我试图构想着那个瞬间,熊熊烈火连同巨大的冲力让一切化为灰烬。2014年8月2日,七夕节,清晨七点的一场粉尘爆炸,数以百计的工人生命,使千千万万誓死不分离的诺言显得苍白无力。
会场里除了哭声,剩下的,是孩子大声的叫嚷。弱小的身影依然如轻燕般相互追逐,对这个新地方感到新奇有趣,给身处茫茫大雾里的人们带来了几声想要落泪的笑。“你看那个小姑娘,一早上就和爸爸来找妈妈了,查遍了所有医院,没有她妈妈的名字,小姑娘早上怕被爸爸看见,蹲在角落里哭了。”顺着刘姨的目光,我望见那个穿黄色T恤的女孩,眼神如一潭清水,沉静得仿佛不再流动。
就这样,每五十分钟,会场里响起一阵令人不忍聆听的哭泣。凝视着泪眼模糊的家属,我却觉得他们好坚强。他们没有过激的情绪,只有等待的彷徨无措:一面不愿在板上看到自己家人的名字,连同在名字旁如判决书般的“死亡”二字;一面却在等待中愈发焦躁不安,时间越久,不详的预兆越是使人陷入无穷的恐惧中。
转身望见刘姨的侧影,她双手攥着一份死伤家属通知名单,眼里含着母亲一样的柔软。
五点钟开始分发晚饭,我参与到分发的队伍中。捧着香喷喷的饭菜,我弯下腰,双手递给家属们,带着一丝恬然的微笑,自以为可以带给他们些许的安慰。而回应我的,是他们转过头冷淡的模样,一双左右摆动的手示意我他们不想吃;即便有目光与我相逢,也显得沉默疲惫,像是接受一个无用的累赘般把饭盒从我手中抽走。
那五分钟的时间,我从没觉得那么委屈过,好像自己做错了太多,亏欠太多,一块硬石哽住了喉咙。忽而我又觉出自己的可笑,荒唐的以为世界还是围着自己在转动——悲哀顺着杂糅的情感在心头翻涌着,自己与眼前的陌生人隔着一条太深的鸿沟,让在此岸的我对彼岸的他们感到无能为力。
回到桌边,我看见妈妈正皱着眉打电话:“你们不是送三百份盒饭的么?我这里实际收到的肯定连一半都不满,现在饭全都发完了还有家属饿着,这种情况下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电话那头口口声声说一份不落,全部送到。窗外的天低低地压在地平线上,幽幽的昏暗下来。
身旁的志愿者倚着空荡荡的桌子迷茫的凝望着远方:
“幸好昆山交通各方面比较方便,周边的医院都竭尽全力抢救,如果处于较为偏远的地带,伤者的生还希望几乎为零。”
“患者的烧伤面积绝大多数高于90%,完全失去皮肤后不断有体液外渗,因此需求血量极大,即使生还,皮肤上也不再会有汗腺,以后的生活,终究是痛苦的,无论是个人,还是整个家庭。”
夜渐渐深了,刘姨拍拍我的肩,像是无声地给予我一丝鼓励;在另一间展厅里,两天仅睡了六个小时的妈妈依旧在工作。
灾难背后,爱与无情在矛盾中将生命化作一缕淡淡的轻烟,人们仅凭着希望与勇气匍匐前进,即使未来迷雾重重,残酷无时不刻刺痛着挚爱之人的心。
我们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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