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奶奶的老屋白墙黑瓦,破旧偏僻。劝了祖奶奶许多次,她始终不肯搬,她说她要守着那老屋旁的桂花树,桂花树离不了她。
假期里忽然传来她老人家大病一场的噩耗,我和母亲匆匆赶回。那时正值仲秋,我们离那老屋尚有十里远时,便已嗅到那清可绝尘,浓能远溢的桂花香气,清悒幽远的花儿,不疾不徐地诉说着生命的奥秘。
赶至屋前,祖奶奶正拄着拐杖,身着灰褐色棉袍,佝偻着嶙峋的身,静伫在桂花树前,那夺目耀眼的金与朴素平淡的灰褐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然而却毫无违和之感。祖奶奶看见我时,微笑地朝我挥了挥手:“囡囡啊,你来,祖奶奶,带你瞧瞧稀罕事儿。”
淡淡的秋风送来瑟瑟清寒,祖奶奶的声音虚弱而无力。我心中忽地泛起一股酸涩。原来生命的尽头就是这么毫无缚鸡之力吗?
祖奶奶转过身,我亦如是。正前方的是那一棵开地极盛的桂花树,树影横斜处,是斑驳的黄。桂花娇软,淡黄的瓣儿托着黑色的蕊,如同生命的时钟,嘀嗒进行倒计时。
“风来了。”祖奶奶嘶哑的嗓音响起。我咪着眼,秋风乍起,遍地清寒。一道鹅黄色的'光影在眼前掠过,我猛地抬头,忽见数道光影擦过桂树,涂染了大半个天空。
桂花雨!朵朵桂花被风牵起,像金色的蝶,飞舞,它们是要去舞出生命的旋律;似鼓起的帆,远航,它们是要去追求生命的终极;若辽阔的海,起伏,它们是要去挖掘生命的宝藏……
那条条金色的曲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碰撞、翻转、交叠……
“囡囡,你要知道,人呐,就像桂花雨,你只有好好地迎接每一天的阳光,好好地吸取大地的营养,好好地听聆风的教诲,才能在生命的落幕轰轰烈烈,无怨无悔。”祖奶奶意味深长地叹道。
我不禁感慨,这场轰轰烈烈的桂花雨,竟还有这番轰轰烈烈的人生哲理。
不错过这场桂花雨,不错过人生最美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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