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给我逮了只麻雀。
当我看见它时,它已奄奄一息了。灰麻的羽毛上,那黑色条纹染上的触目惊心的红色一直绵延到浅褐的腹部,最浓烈的红,最艺术的红,却因它那短小的圆滚滚的身躯和乱翘着的泛黑的绒毛而显得狼狈,显得疲倦。然而当我望向它的眼时,却找不到任何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它了,我可以形容它的外貌,却独独不能形容它的眼神。我想读懂它的眼神——那狰狞的,仿佛也将被鲜血染红的眼神,却无能为力。
朋友炫耀似的扯了扯绑在麻雀腿上的细绳,在听到那麻雀撕心裂肺似的尖叫声后更加得意了,扬起眉毛:“知道我是怎么逮到这只麻雀的.不?”见我不理他,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说:“告诉你吧!今天我出去闲逛的时候,正巧看到这麻雀往墙上撞,你说这是不是件新鲜事?我这捡起来一看,嘿!还活着!啧啧,看它翅膀好像还受过伤,这样还活着,厉害!”隔了半会儿看我神色有点不悦,又啐了一口:“你别觉得我残忍啊!这麻雀以前还被列为四害之一呢!我拿来逗逗又怎么了?”
我为朋友的语气而皱起眉头,沉默了半响才说:“这麻雀给我吧。”朋友爽快地把绳子给我,说道:“这本来就是给你的!别客气!”颇有点邀功的意思。
小心的把那麻雀捧回了家。这一路上也够闹腾的,它虽使不上力,但绝不屈服,努力着扑腾扑腾翅膀却飞不起来,于是又开始大叫,到最后没有力气了,还不忘拿它那墨黑的眼珠死盯着我。回到家我很小心地用指甲钳把绑在它腿上的细绳剪掉,它只死抿着嘴盯着我。我不会包扎伤口,于是只能拿水把它身上的血迹擦掉,然后又用鞋盒垫着粗布给它当窝。其实我也拿了些米饭泡软了给它吃的,无奈它始终紧抿着嘴,只撇过头来盯着我。我无奈,摸了摸它的头以示安慰,它这次倒没有反抗,只是仍不忘死死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轻声和它道了别,便回房睡了。临走前回头瞥了它一眼——正巧与它的眼神相撞,可无奈我仍然读不透它的眼神。
而第二天,它却消失在我带来的温柔中。——它死了。我静静地看着那个鞋盒,沉默无言。哪里错了呢?是伤口没有及时包扎,还是鞋盒不够温暖?是受伤了,还是饿坏了?我终究还是不明白,一如我到最后仍然看不透它的眼神那般。
它被我郑重地埋在后院的那株桂树下,风携着阵阵的桂花香迎面拂来,我却没有了赏花的兴致。朋友在一旁满不在乎地咬着牙签抖着腿:“不就一只麻雀子嘛,至于不?要不哪天我再给你逮一只?”我却仿佛没有听见。
天还是灰蒙蒙的,我却在此刻突然读懂了那只麻雀的眼神——那里面,是一整片一整片的蓝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