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进房间,扑面而来的寂冷空气已经失去了你的温度。你离开已经有三四年了,这间屋子却从未动过。日历上勾画着你回来的日期已经不远,而我已经等了太久。
我小时候总是调皮而倔强的,却只有你能够管住我,并不是因为严厉,而因为你会在我犯错时直直地看着我,没有温度的目光瞬间冷冻了我的情绪,我会慢慢平静下来反思,你也缓缓地笑了,眉目中闪烁着灵动。你知道吗?你的眼睛会说话,也会笑,当它弯起的时候,连繁盛的夏花都失去了色彩。奶奶,我知道的,你从来都是最爱我的人。
有一句话叫“天妒良才”,是连上天都嫉妒你那双眼睛吗?你最终因为过度操劳和年迈而患了一种罕见的眼疾,医生的诊断像无情的铁鎚敲响了绝望的宣判,我难过地大哭地抱住你,你那双依旧清明的双眼却告诉我你平静的心情。你说:“失去什么都还是要生活啊。”我小小的脑袋并不能理解你的意思,你却只是笑着,美丽的双眼让我再次快乐起来。可是奶奶,我是一个害怕失去的人,不仅是你,更是那双眼睛,光芒而灿烂。
时间终究会带走一些美好,你的眼睛如医生预计的那样渐渐混沌下去,如同在蛋清中打上蛋黄,再慢慢调匀,最后变成一片色,却在没有之前的澄澈。你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表面上看不出多大的不同,可我能理解你心中的恐惧,那曾经光明的世界一点点黯淡,最终变成一片漆黑,你的苦楚却从来不跟别人说。我知道你还仅存一丝光感,于是天天拿着手电筒在你眼前摇晃,企望你能好起来。你知道那没有用,却并没有阻止,只是微笑,那有些木楞的双眼也沾染上喜悦。奶奶,我从来都希望你对我倾诉,可是你太坚强了,从未抱怨过只言片语。
四年前姑姑将你带去北京,说要给你最好的治疗,可人已衰老,手术并没有作用,你的世界已经全黑,昔日灵动的双眼无法动弹。你从不抱怨,还来安慰难过的我。你说:“这样的生活只是变了一种色调,本质并没有变化,”那一刹那的笑容如同一把火,照亮了你幽幽的眼洞,我恍然间见到了那黑暗中的春天,悄无声息的,却有一切孕育生命的温度。
思绪回潮,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发呆很久,转身的瞬间,我仿佛感觉到了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温柔地看着我。在这寒冷的冬天,黑暗中的春天却已经发芽,那里有永开不败的花朵,那里,是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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