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我而去已经十余载,每每晚上有梦,总觉得父亲坐在饭桌旁,一口一口地品着自家酿的烧酒,酒很烈,用筷子一沾入口,也烧得你半天合不拢嘴巴,可父亲却很满足,满足着酒菜,满足着生活。父亲的身高足有1米8,高挺的鼻子显得他父亲离我而去已经十余载,每每晚上有梦,总觉得父亲坐在饭桌旁,一口一口地品着自家酿的烧酒,酒很烈,用筷子一沾入口,也烧得你半天合不拢嘴巴,可父亲却很满足,满足着酒菜,满足着生活。父亲的身高足有1米8,高挺的鼻子显得他分外刚毅。
据父亲回忆,我的爷爷在他12岁时便撒手离去,于是生活的重担就压在年幼的父亲身上。18岁,在我们还是花季的年龄,父亲早已是种庄稼的能手。别看父亲识不得几个字,可在村子里很有威望,那次选举村长,几个有威望的人总会在我家跟我父亲念叨。
我对自己的童年没有多大的记忆,只知道经常依偎在父亲身旁,父亲对我也格外疼爱,常悄悄的将酒菜夹到我的小手里。父亲在世时我们一直居住在有楼房的四间房子里,房子很宽敞,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房子的建成在1971年。父亲白天忙于农活,为了建造房子,父亲在晚上涨潮时分便摇着两艘并排的小船,船儿在茫茫的江水中缓缓前行,母亲不放心,每次也坐在船里陪着孤独的父亲,听到母亲在讲述时我很纳闷,“两艘船并排,怎么划?”母亲不作任何的辩解,只丢下一句:这才是本事。船靠近山边,父亲就到山上搬运石头,快到落潮时分,父亲便摇着两艘满满的石头回来。母亲说他们整整搬运了两年,在外人看来那只是一间用石头和沥灰粘成的房子,可在我眼里那是父母用血汗砌成的房子。当时家穷,村子里分给父亲的地基尤为偏僻,房子建好后,它孤零零地站立了好多年,才稀稀落落有一些邻居。因为地势低矮,经常有潮水涌入,每当这时,我们全家便一早起来舀水、洗地……
父亲种过地,拉过板车,卖过壳,办过沙场,甚至还经营过肥皂厂,不过最久的是运输。经过几十年的摸爬滚打,在父亲五十多岁时拥有了一艘自己的水泥船。水泥船在内河运输,一般运送的是壳或沙石。壳场里的工人用板车将壳从江边拉到河边,父亲的水泥船早早地横着停靠好,每当装得满满的板车拉过来,车主便会返身将车小心翼翼地推向浮桥边,父亲扬起早已在手中的锄头,将车门往上推,壳便缓缓地流入水泥船里,板车面不干净,父亲再次用锄头将板车面从前到后刮一次,船儿在不停地晃动,父亲的身体也跟着起伏,船身一侧装满了,船儿不免倾斜,父亲便将垒得高高的壳堆往另一边推。船沿跟水面差不多齐平,负责的人员扬扬手让父亲开走。父亲先用锄头顶住浮桥,船儿就会稍离岸边,到了深水些的地方,父亲走进船舱,拿起把手插进发动机的主轴,使劲逆时针摇动,“突突”的声音响起来,父亲已站在船头,把握着方向,一直往前。这时你远远的会看见有一群人坐在壳堆上,谈笑风生,她们正是挑担的妇女,到达目的地时将壳一筐一筐地挑到岸上。好多船主会对挑担的人挑三拣四,恨不得一忽儿就完事,以便赶上下一趟的生意。而父亲从不计较这些,挑担的人挑累了,他总安慰他们,不必太着急,歇一歇再挑。
天冷了,父亲的日子就显得艰难,发动机里的柴油往往会被冻结,每早出发时总要在家里提上三四个热水瓶,那时候的.父亲已经60来岁了,好几次我清晰地记得父亲是叫上我大哥才将发动机发动的。父亲站在船头,冷风直钻单薄的外套,父亲会提起随身携带的酒壶喝上一口暖暖身子,可每次回家还是禁不住直打哆嗦。父亲老了,已经承受不起这么沉重的体力活,于是我们几个子女都劝父亲别干了,父亲说干完这一年我就停下来,父亲的话在我们面前说过不下四五次了,每次都没有兑现。父亲有太多的明年,我们知道只要还有人叫他运输,他就不会停下,父亲的船儿在向无限的前方延伸。
终于,一向刚毅的父亲倒下了,这在我们是不祥的预兆,果然一检查就是癌症晚期。在父亲弥留之际,我坐在他的身旁,父亲的身子缩成一团,问父亲哪里有不舒服,需要我替您揉揉吗?父亲依旧对我摇头,我打探过那如针扎般的全身疼痛,我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买了一些止痛的针,可就在他去世的那一天,他也没有在我们子女面前叫一声痛。
父亲走了,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大地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