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德国电视台经常播放的是美国西部电影。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是北美印第安人,这个与大自然一起,天天骑马带弓箭的民族,他们野蛮的生活都是我童年的梦想。我也很想变成印第安人,跟他们一样在草原上驰骋,用自己的弓箭打猎。
一九七七年,我刚刚十五岁,我母亲在我们当地的报纸上看到一个有意思的消息:准备给对射箭有喜爱的人成立一个射箭俱乐部,有兴趣者欢迎参加。过了几个星期,一个下午,我与其他射箭爱好者一起成立了我们地区的第一个射箭俱乐部。从那天起,每周我可以与他们一起练射箭。虽然我们穿的衣服跟印第安人不同,头上也戴不上强健老鹰的羽毛,弓箭也与印第安人的并不一致,我还是感觉到似乎实现了我童年的梦想。
夏季时,我们在专门给俱乐部提供的草坪上练射箭。放在木架上的圆形靶标等着成员的箭头。弓箭有的是成员自己买的,有的是俱乐部借用的。我左手拿着借来的的弓,右手指捏着轻如铅笔的箭,慢慢地抬起,用力拉着弓弦,瞄准大约五十米远的箭靶标,然后右手放开后,铝箭像子弹般地飞向靶子。刚放手以后,铁箭头在几秒钟之内已经插进靶标之中。我射出去的箭虽然不是很准,但是也都打中了靶子的圆盘。冬天的时候,我们在本地体育馆里练射箭,从射出来的地方到靶子虽然没有室外那么远,但是练习的机会一年四季都有。
我们俱乐部每年都会举行小的比赛,成员不管男女老少都可参加。夏天时,大家穿着洁白色的运动服,比赛开始之前,所有参加比赛的运动员拿着自己的弓箭准备好,然后等着裁判的信号,他把深绿色小旗举起来,我们就开始射箭。射箭的时候,裁判的眼光一直盯着运动员的动作,倘若所有的箭射完了,他就举起停射的红旗,这时我们向靶标走去看射箭的结果。我总共参加过三场比赛,得了第一名,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奖杯。因为少年组参赛者比较少,我的对手自然也不多,所以我得奖的机会就大一些。
每个星期我在俱乐部的场地只有一次练射箭的机会,觉得太少了,回家以后想了好半天,怎么才能提高我射箭的水平。外面除了俱乐部的场地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允许。在家呢,地方当然太小了,不适合射箭。但是有一天我还是决定在家练一练,我练射箭的欲望战胜了任何合理的顾虑,于是我选了我家一间在大约十平方米长方形的房间,在窗台上放了一个洗衣粉的盒子做为我练射箭的靶标,里面装满了已经不需要的衣服。但是从门框到窗台上的盒子很近,只需要三四步,射完箭仿佛我伸手可以触及到箭尾上的羽毛。我站在门框里,把弓箭抬起来,屏住呼吸,闭着右眼,瞄准,然后右手一放松,刚还在弓上的箭闪电般地射出去了,只听见“嗵”一声,箭头插在洗衣粉盒里。
我这样练过好几天,所有的箭头都插到盒里,没有出过问题。有一天我再练的时候,箭头刚离开弓后,听见个“呯”一声,我立刻知道,“倒霉,窗子的玻璃射坏了”。我把弓放在墙旁,仔细检查原以为很结实的洗衣粉盒,竟被射穿了,箭头插到双层玻璃的第一层里。我自言自语:“还好,玻璃窗并没有全部射坏,只是个小窟窿而已”。但是我知道,我做了坏事,不能让父母知道这件事。为了隐瞒此事,我在玻璃孔洞上贴上我当年崇拜的歌唱家的画片,贴的有点模糊不清,但是我也顾不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把玻璃里面的孔洞遮住。
过两天我妈妈觉得有点奇怪,问我:“你在玻璃上为什么贴幅画呢”?我担心说漏了就轻声地解释:“墙上已经没有地方贴东西了,我喜欢这样”。她听见我的解释后不再追问了,我心想:“谢天谢地”。我上学不在家,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就把贴在玻璃上的画撕了下来,看到了玻璃窗的真相,真是纸包不住火。
她知道我干了坏事。那天我回家后她语气平和地问我玻璃窗上面的孔洞是怎么回事。我一看事情再也无法隐瞒下去,就把射箭的前因后果告诉她。我母亲的反应很温和,不骂也不打。但是不管她多么温柔,我知道,还是避免不了惩罚。为了补偿换玻璃的两百马克的费用,我差不多四个月都得不到一点零花钱。我父亲知道后,他与母亲的观点一样,虽然我不是故意把玻璃射坏了,但无论如何要赔偿。射坏玻璃之后,我还是继续练射箭,但不是在家,而是在俱乐部的场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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