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小艾》艺术特色分析

2020-09-18 张爱玲

　　【张爱玲《小艾》内容简介】

　　《小艾》讲述的主要是小艾的故事，女佣小艾自幼被卖进上海的席家，连父母和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饱受老爷太太和其他仆人的欺负。后被老爷席景藩强暴并怀孕，孩子被姨太太忆妃打掉，小艾因此流产并留下病根。小艾后遇见在印刷厂工作的冯金槐，两人情投意合并结婚。然而好景不长，因为抗战的爆发，金槐工作的印刷厂搬到香港，金槐遂跟随去了香港后辗转多个地方。与此同时金槐的母亲和兄弟因躲避战乱和地主的盘剥，从乡下逃到上海投奔小艾。小艾流产后的病根发作，但为了养活婆婆一家子，不得已又给别人当女佣。

　　【张爱玲《小艾》艺术特色分析】

　　张爱玲在《传奇》的序言里写道：“生命也是这样的吧——它有它的图案，我们唯有临摹。所以西洋有这句话：‘让生命来到你这里。’这样的屈服，不像我小说里的人物那种不明不白、猥琐、难堪、失面子的屈服，然而到底还是凄凉的。”①我个人认为张爱玲的这种思想，贯穿了整部《小艾》。叙写了小艾充满悲剧色彩的一生，同时也写出了在其它作品很难领悟到的怜悯之心。本文试从小艾的形象，写作特色和凄艳的服饰色彩三个方面来浅析张爱玲《小艾》的艺术特色。

　　一、塑造小艾的悲剧形象

　　张爱玲的小说《小艾》，给我们塑造了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女性形象——小艾悲惨凄凉的一生。细细品味其中的文字，我们可以发现张爱玲笔下的小艾是这么的凄凉，和《金锁记》中的七巧、《十八春》中的蔓桢一样。可张爱玲在《小艾》里给予小艾塑造一个美好的结局，给予了她一丝丝的怜悯之情。以下试从怎样塑造小艾的形象加以分析。

　　张爱玲在《小艾》里为我们塑造了小艾是一个没有小姐的气息，有的只是地地道道的下人命。她被卖到席家只不过七八岁，对席家的一切都很陌生，这也就注定了她在席家是一定是受人欺负、不受重视的对象。她不好的命运从此开始了，在小说中写道： “小艾才来的时候总是不开口，后来有时候也分辩，却越是分辩，越打得厉害，并且说‘小艾现在学坏了，讲讲他还是她有理。’”②（《张爱玲文集第二卷》第317页）这是陶妈欺骂小艾的话。在这段话中我们不难看出，席家的一个地位低微的老妈子都可以这样欺负小艾，更何况席家那些自认高贵的老爷小姐们呢？再说席五老爷常年在外鬼混，经常入不敷出，这样一来席五太太在席家的地位根本就很低微，压根得不到重视，更何况是自己身边一个小小的丫鬟小艾呢？本身小艾是一个丫鬟命，在当时那种社会中就已经注定了受人欺的命运，可更悲惨的是小艾还任命为一个不受重视太太房里的丫头，理所当然更受人歧视，更没有人会重视她了。才造就了上面提到的和她一样命运的下人老妈子也要欺负她。在平时，主子五太太对别人都要笑脸相迎，毕恭毕敬的。所以有气没处撒时自然而然就会撒到丫鬟小艾的身上。因为在太太眼中她只是服侍自己的一个小小丫鬟，丫鬟就是一个她最好不过的出气筒。而且小艾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呆子，一点灵气也没有，所以成为了许多人眼中最下等的丫头。

　　张爱玲塑造小艾的悲惨命运又何止这些呢。只有十四五岁的她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南京。一个懵懂又单纯的年纪，一个正值岁月年华的青春少女，却被席五老爷侮辱，导致了未婚怀孕，最后还被三姨太太踢打得孩子流产，并落下病根，从此无法再像常人一样生儿育女。这种种事情的发生都是这个年纪的小艾所不能保护自己的结果，更是她作为一个丫鬟命的悲哀。如果她大点，也许在席老爷侮辱她时，她会有所抵抗，但是她不懂。得道她怀孕后，所有人都愤恨她，看不起她。也因她是一个丫鬟的命，所以连欺辱她后的席老爷都哄着他的三姨太太说：“我怎么会要她呢？”这就是小艾悲惨命运的最高峰。在这里，张爱玲笔下给我们塑造的小艾的悲凉命运跃然上纸，让我们感悟到了一缕又一缕的悲哀。

　　然而，张爱玲笔锋一转，又给我们塑造了小艾命运的转折。上天对小艾还是比较公平的，在她流产之后，给予了她一丝眷顾，也可以说“因病得福”。上天让她生了一场病，因病拖得时间久，于是没遂了忆妃和五太太把她给卖了或者随便找个人嫁了的心愿。张爱玲写到这里第一次给予这个苦命的孩子一丝丝的安慰。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她慢慢开始的有了一些思想，正如她所说的：“总有一天我要给他们看看，我不见得我在他们家待一辈子。我不见得穷一辈子。”③（《张爱玲文集第二卷》第322页）于是金槐出现了，他经常在阳台上用功读书，小艾渐渐的喜欢上他。当金槐搬家没了消息时，她的心里总是空荡荡的。并且几次以送猫的借口去打探他的消息，当金槐和她有联系后，她是高兴和幸福的，时常找借口出去和他说话。通过交往之后，两人互相都有了感情。其实我最佩服的是小艾的勇气和金槐的大度的。当小艾坦诚的向金槐诉说了她不幸的遭遇后，金槐没有离开她，反而以一个男人的胸怀包容了小艾。当金槐听了席家对小艾的一切所作所为，很是气愤，很是为小艾抱不平的同时，更是对小艾更加的怜惜和疼爱。所以在感情上，小艾是幸运的，更是可以说是幸福的。

　　小说看到这里，我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虽然小艾开始的命运是坎坷的，更是凄凉的，但小艾的结局还算是美好的，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即使与金槐婚后，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赶上动荡的时期，金槐为了养家离家要出外谋事，一走就是3年多，留下体弱多病的小艾，上要照顾婆婆，下还有金槐的亲戚也要依赖她，可以说小艾是很累的难。但是爱是能够支撑起一切困的，爱更是可以度过难关的有用信念，所以小艾还是幸福的。

　　最后，小艾熬到丈夫回家团圆了。团圆中也因小艾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到处求医看病，最终小艾的病情有了好转，也意味着小艾总算熬到头了，她的悲惨丫鬟命运也因此改变了。

　　二、写作特色

　　张爱玲就像一位语言的炼金师，一对对特别的前呼后应，一个个普普通通的意象，一段段淡淡的描写都使得她的作品格外的美丽。张爱玲曾说过自己喜欢素朴，并认为她“只能从描写现代人的机智与装饰中去衬出人生的素朴的底子”，“用参差对照的手法写出现代人的虚伪之中有真实，浮华之中有素朴”，“ 不喜欢采取善与恶，灵与肉的斩钉截铁的冲突那种古典的写法。”从她的话语中我们可以领悟到，她的文章独具特色，以下从独特的前呼后应、极其普通的意象、参差对照的写法、朴素的描写四个方面加以分析。

　　（一）独特的前呼后应

　　张爱玲运用前呼后应这一写作技巧是非常独特与娴熟的，她的文章的开头和结尾十分吸引人，非常注重首尾呼应。在《小艾》里开篇第一段写道：“下午的阳光照到一座红砖老式洋楼。一只黄蜂被被太阳照成金黄色，在那黑洞洞窗前飞过。一切寂静无声。”而在倒数第二段写道：“从阁楼望下去，可以看见金槐。他在窗口搁着张桌子，埋头在那里拿着个钳子在拣错字。一直低垂的灯泡正对着他的脸，那强烈的电灯光静静的照在他脸上，窗外却是黑沉沉的。……”开头提起“老洋楼”，而末尾提到“阁楼”，虽然样式不一样，但彼此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接着开头处有提到“黑洞洞窗前”，末尾处有写到“窗外却是黑沉沉的”，即使字词间有所变化，可此“窗前”亦是彼“窗外”。让我们看到了小艾苦厄的命运及其充满悲剧性的一生。从破旧的老洋楼到狭小的阁楼，从“黑洞洞”到“黑沉沉”的变化，把越来越差的居住环境一点一点连成了一条虚线，切断时间和空间的变化。看似简单而相似的字眼，虽然带着些铿锵的音韵，却又是形象生活的全部。细细品味，很多很多的感慨油然而生。

　　这样前后照应，又自然衔接，其中的深意，值得我们去细细品味。这种前呼后应的写法不仅在《小艾》一文中体现的淋漓尽致，我个人也特别喜欢这种前呼后应的写法，虽然有点俗套、有点平静，但是应用的好的话却能给人完整的感觉，想象的空间，令人回味无穷。

　　（二）极其普通的意象

　　我们在张爱玲的《小艾》中可以发现“镜子”这一普通意象的运用。在小说中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席五太太对着一面腰圆大镜在剪刘海。”在此“剪刘海”是一种标志——五太太已经三十了。首先，五太太她是席五爷的填房，又没有姿色，怎么能过的幸福呢;怎么能够得到席五爷的宠爱呢;又怎能夫妻天天把家还呢;又怎能在一年半载后生下孩子呢;又怎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呢;……这预示着五太太分明是个守活寡的角色。其次，五太太上有婆婆，。左右又有妯娌关系，下面还有以前太太留下的孩子，她不能对他们任何一个人发火。甚至连身边有身份的老妈子她都要敷衍着。在文中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五太太房里就是陶妈做菜，陶妈是吃长素的，做起菜来没法儿尝咸淡，但是手艺很不错，即或有时候做得不大好，五太太当然也不敢说什么，依旧是人前人后的赞不绝口。”这难道不是悲哀吗？于是，这种 “奇异的命运”五太太在镜子中发现了。此时的五太太不仅又被作者看着，还被读者看着。于是一面镜子使小说具有了多重视角。第二次是“小艾回家看见她的一面腰圆镜子被金福小孩砸破了，用一根红绒绳缚起来，勉强使用着，镜面上横切着一道裂痕。”在中国古代有着‘破镜重圆’的悲喜剧，但是小艾担心的正是镜子的破碎是否意味着离自己远在千里的金槐能否回到自己身边。此时的镜子不正是小艾悲惨命运的写照吗？让我们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悲凉，对小艾产生了怜悯之心。第三次是“金槐离去时，小艾叫他把一只热水瓶带去。”热水瓶象镜子一样也是玻璃做成的，都是易破碎的，不坚固的热水瓶不正象征了小艾与金槐的爱情与婚姻吗？在大动荡的时代，男女之间、夫妻之间的感情竟是显得如此薄弱与易碎。

　　（三）参差对照的写法

　　张爱玲在《自己的文章》中说自己写作采用的是“参差的对照的`写法”。那么在《小艾》中我们能够清晰的看到。五太太和景潘之间的感情故事是用来和小艾与金槐的爱情与婚姻对比的。五太太和景潘是没有爱的婚姻，他们之间没有真情，景潘给五太太带来的只有伤害，但五太太和景潘仍维持着没有爱的婚姻。尽管五太太临死还幻想着景潘能回到她的身边，但让她伤心的是景潘三年都没有来她这理看她一眼。最后陶妈便俯下身去压低了喉咙连叫了几声“太太”，说道：“老爷三年前已经不在了，我一直瞒着你的，不敢告诉你。”看到这里我深深地感悟到一种人生的悲凉的：也许五太太会原谅景潘——毕竟他若是没死也许会回到她身边的。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就这样怀着对爱情的幻想，默默的承受着无爱的婚姻与本该给自己幸福的男人的伤害。

　　所以有人说：张爱玲笔下没有纯粹的喜剧，相爱的人总是擦肩而过，最终和不爱的人两鬓厮磨地过一辈子。反观小艾，可以认为小艾和金槐的感情是真的，也带给了小艾幸福，在这里张爱玲流露了她其它文章中少有的温情。在叙述到小艾和金槐二人交往时，故事的叙述速度慢了起来，尤其下面一段文字，更提示了我们：“五太太房里的日历一向是归小艾撕的，从此以后，这日历就有点靠不住起来，往往一到了星期六，日历上已经赫然是星期日了，而到了星期一，也仍旧是一张红字的星期日，星期二也仍旧是星期日，或许是因为过了这一天之后，在潜意识里仿佛有点懒得去撕它，所以很容易忘记做这桩事情。”

　　小艾对金槐产生朦胧的好感之后，懒得去撕墙上的日历代表了时间的流逝，小艾只有在星期日才能见到金槐，所以她宁愿时间永远留在星期日。在这里“潜意识里仿佛有点懒得去撕它”正是小艾内心情感不自觉的流露。

　　小艾的婚姻虽然有爱情，但是就一定能说她比五太太幸福吗？新婚过后就是漫长的生活，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艰难的生活、混乱的世界、病痛的折磨……一切都让小艾夫妇感到悲哀。尤其是孩子更是小艾心中永远的痛。被景潘侮辱怀孕后，招致忆妃的毒打，挨打后流产导致了不能生育的病，金槐对孩子的喜爱更让小艾感到非常的悲痛。

　　这种参差对照的写法，不仅写出了五太太的不幸婚姻，也道出了小艾不幸的人生。这种参差对照的很清晰的体现了小艾的悲剧人生，令人回味，引起共鸣。产生了一丝丝悲凉的意味。

　　（四）朴素的描写

　　在张爱玲的《小艾》里，我最喜欢的是那种淡淡的朴素的描写，细细品味，总是让人心生许多感动和感伤。也许这就是张爱玲小说吸引读者的地方。如在倒数第七段中写道：“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上面的花纹，大红花不被面，上面一朵朵细碎的绿心小白花，看着眼晕，看得人心里乱乱的。” “绿心小白花”正是小艾人生的象征。

　　首先，小艾被卖到席家是恰好是临近端午节，因此席五太太给取名字叫小艾。艾草最大的特点是味苦，因此又命名苦艾，它开的花正是绿心白花，小艾的一生正是如此——细碎的人生没有轰轰咧咧的大事，有的只是琐屑的人生，然而又是凄苦的历经磨难。她初到席家不过七八岁，对于家的印象很朦胧，因而注定她在席家是陌生的，更是孤零零的地地道道的下人命。因此，她在席家不好的命运早就注定了。这也许就是一个平凡女人的悲剧人生吧。其次，她在席家更加不受重视，花这一物象自古以来常用来形容女性，而且一般是说女性的美好，可是艾草开的花并不美丽，不仅不引人注意，而且处处受欺负。因此小艾恰恰就是艾草地里那朵开得并不十分美丽的花，而艾草那苦味象征了她的悲剧人生。

　　三、凄艳的色彩

　　张爱玲曾说：“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言语，是随身携带的一种袖珍戏剧。”④（张爱玲文集第85页）因此，在张爱玲的创作中，人物所穿着的服饰就深具象征意味，她总是把衣饰描写放在重要的地位来展示。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随处可见华丽凄艳的文字，在《小艾》里也不例外，通过那份绚丽色彩突出她所表达的主题，给读者视觉上的冲击，让读者在视觉冲击中去联想，去感悟作者所要表达的东西。

　　在《小艾》的中间部分写道“有一天她又朝那里望着，心里想不会是病了吧。那屋顶上斜搭着一根竹竿，晾着几件衫裤，里面却有一件女人的衣服，一件紫红色鱼鳞花纹旗袍。她忽然想起，前些时有一次看见两辆黄包车拉到八号门口，黄包车上堆着红红绿绿的棉被和衣服，是人家为喜事‘铺嫁妆’，八号那一座房子里住了许多人家，也不知道哪一家娶新年子。……”⑤（张文集二卷340页）张爱玲喜欢用紫色、红色等浓艳色彩的词语来描绘服饰，而紫色、红色本来代表的是高贵的色彩，在张爱玲的这段叙述中似乎可以感受到一种绝望的凄怆，在艳丽的字眼背后掩盖的是无穷无尽的荒凉。然而这段文字中的“红红绿绿”标志着喜庆的富丽的色彩和紫色等冷色调的颜色形成对照，可以给人强烈的感官刺激，使人视觉上受到猛烈的冲击，烘托出一种晦暗阴森的气氛，给人以无边的联想，让人感到再美的色彩都只是一种凄凉和了无生气，让人觉得喘不过气的压抑和恐惧。这段色彩分明的描写，写出了小艾对金槐的想念，使读者对小艾突然间又跌入悲惨处境给予深深的同情。

　　在小说的结尾部分写到“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上面的花纹，大红花不被面，上面一朵朵细碎的绿心小白花，看着眼晕，看得人心里乱乱的。”⑥（张文集376页）在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出现了“大红”“绿”“白”三个表示颜色的词语。张爱玲巧妙的将表示富贵、喜庆的“大红”和表示冷清、凄凉的 “绿”“白”形成鲜明的对照。这一暖一冷、一喜一悲的对照，给人视觉造成强烈的冲击，烘托出一种晦暗阴森的气氛，给予人无穷无尽的联想。透过这句话，我们似乎可以感受到小艾虽然摆脱了席家苦难的日子，但是她的悲惨命运似乎还在继续着。因此，在张爱玲的《小艾》中，我们的眼前都能飘过一幅五颜六色的画面，那种荒凉的感觉特别强烈。

　　结语：“一科彗星划出一道美丽的轨迹，在浩渺的宇宙间辉煌而过。张爱玲不是彗星，但她还是为我们留下了一代精文、精品、精人。”⑦（张文集四卷463）张爱玲给我们留下了数不清的传奇小说。读着她的小说，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个世俗的故事，感悟到一丝丝的悲凉;读着她的文字，你总会有所感慨、有所启迪、有所思考;读着她小说里的每一行字，你能感悟到字里行间闪动的灵气，你能体会到那淡淡的冷意，浓艳的画面，奇特的描写，独特的意象;……当然，她的《小艾》也不例外。不过张爱玲的《小艾》我们能感悟到张爱玲赋予了小艾的一丝丝的怜悯之心。

　　【注释】

　　①《传奇》序言

　　②《张爱玲文集第二卷》第317页

　　③《张爱玲文集第二卷》第322页

　　④《张爱玲文集》第85页

　　⑤《张爱玲文集二卷》第340页

　　⑥《张爱玲文集》第376页

　　⑦《张爱玲文集第四卷》第4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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