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的渔文化研究

2020-09-15 诗经

  【导读】《诗经》反映周初至春秋中叶社会生活面貌的《诗经》,就整体而言,正是这五百年间中国社会生活面貌的形象反映,其中有先祖创业的颂歌,祭祀神鬼的乐章;也有贵族之间的宴饮交往,劳逸不均的怨愤;更有反映劳动、打猎、以及大量恋爱、婚姻、社会习俗方面的动人篇章

  《诗经》作为儒家经典,历来备受关注,关注点不仅仅在于它是儒家的思想宝藏,也在于它全面而系统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面貌,正如孔子所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读《诗经》甚至可以多识鸟兽草木虫鱼,从这个意义上讲,它可以说是当时的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作品。《诗经》反映社会生活的广度与深度,远远超过其他先秦文献。其中有反映社会性质的,有反映婚姻爱情的,有反映征伐行役的,也有反映当时农业以及其他各种生产活动的。因而,通过对《诗经》的考察,我们可以窥见当时社会的一些文化面貌。本文拟从《竹竿》、《谷风》等涉及到捕鱼的篇什人手,来研究当时的渔文化。

  通观《诗经》全书,虽未发现专章描写打捞捕鱼的诗篇,但有数篇诗作在行文中提到了捕鱼,这些诗篇有《召南·何彼矣》、《邶风.谷风》、《邶风·新台》、《卫风·人》、《卫风·竹竿》、《齐风·敝》、《风·九哉》、《小雅·鱼丽》、《小雅·小》、《小雅·采绿》以及《周颂·潜》等。就其分布而言,这些诗篇多在国风部分,但亦见诸雅颂部分;就其内容而言,涉及到用鱼祭祀、用鱼宴、捕鱼工具以及所捕获的鱼的种类。本文将重点阐述诗篇中所提到的捕鱼方法及工具以及所捕获的鱼类。

  先看捕鱼方法及其工具。

  《诗经》中提到的捕鱼方法之一是的。无论是《何彼矣》,还是《竹竿》,抑或是《采绿》都提到了这一捕色方法。这种捕鱼方法很早就有了。考古学家在西安半坡文化遗址中,就发现了大量骨制鱼钩,这足已证明,钓鱼这种捕鱼方法在距今大约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期已经发现。

  至于钓鱼的工具,自然主要是由钓竿、丝线以及钓钩组成。一般说来,竹竿的选择需要纤长细小的竹子,就是《竹竿》提到的“籍箱竹竿”。毛亨《毛诗故训传》(以下简称毛《传》:“箩,长而杀也。”清代陈奂《诗毛氏传疏》(以下简称《传疏》):“杀者纤小之称。”古代卫地产竹,人们选取其中细长的竹子来做钓竿是可以理解的。其中原理就是细长的竹竿不仅伸得长抛得远,而且很轻便。钓线的最佳选择莫过于丝线。“其钓维何?维丝伊”,(《何彼裱矣》)许慎《说文解字》(以下简称《说文》):“,钓丝缴也。”郑玄《毛诗笺》(以下简称郑《笺》):“以丝为之纶,则是善钓也。”丝线之所以能成为当时最好的天然钓线,大得益于它细小耐用且不易被水中的鱼发现。钓鱼结束后,人们会将钓线缠绕好以便保存,下次开钓时再将它解开系在钓竿上。这正如《采绿》所写:“之子于钓,言纶之绳。”

  《诗经》中提到的捕鱼方法之二是梁配合使用的方法。这种方法在《谷风》、《敝》、《小》都出现过。《谷风》中的“毋逝我梁,毋发我”与《小》中的“无逝我梁,无发我笋”表达一致。在古代汉语中,“毋”常与“无”相通用。有意思的是,一提到,就会提到梁,二者形影不离。在《敝》中也是这样,“敝在梁,其鱼”。由此看来,这二者是配合使用的。朱熹《诗集传》(以下简称《集传》):“梁,堰石障水而空其中,以通鱼之往来者也。,以竹为器,而承梁之空以取鱼者也。”这大约能说明这种捕鱼方式的操作办法。

  梁到底为何物?由朱熹的解释,我们不难看出“梁”的面目,那就是垒石堆土来隔开宽阔水域,在中间特意留一些缺口,以供鱼儿通往。在梁的缺口处安上“”就可以捕鱼了。“”在朱熹的解释中只是一种竹制的捕鱼工具,至于具体形制,语焉不详。《辞海》解释为:“捕鱼的竹笼。大口窄颈,腹大而长,无底,颈部装有细竹的倒须,捕鱼时用绳子缚住笼尾,鱼能人而不能出。”这种捕鱼工具现今许多地方依然在使用。

  《诗经》中提到的另外一种与梁相似的捕鱼方法就是《鱼丽》中的“”。毛《传》:“,曲梁也,寡妇之也。”《集传》:“,以曲薄为,而承梁之空者也。”《传疏》:“《释器》曰:‘妇之谓之留。’是寡妇之也。孙炎曰:‘冒,曲梁,其功易,故谓之寡妇之。’然则曲薄也,以薄为鱼,其功易,故号之寡妇耳,非寡妇所作也。”以上注释虽一致表明了“”作为捕鱼工具,是非常容易且有功效的,但依然未讲明“”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器具,相反还增添了“曲梁”、“曲薄”这些生疏的名称。

  《说文·网部》对“”的解释是:“曲梁,寡妇之。鱼所留也。从网、留,留亦声。”清代萧风仪《妇之谓之冒解》:“此实竹器,与筐笼相似,口阔颈狭,腹大而长,无底。施之,则以索束其尾,喉内编细竹而倒之,谓之曲薄,人则顺,出则逆,故鱼入其中而不能出。谓之者,,从网从留,言能留鱼而不使去也。多就曲梁施之以承其空,人不必入水,虽妇人亦能用。”其实这恰好是在解释“”,混淆了“”与“闰”。很多辞书也多以为一物而异名。既然“冒”被训释为“曲梁”、“曲薄”,就应该有别于一般梁相合的直梁。朱骏声在《说文通训定声·孚部》训释“”时认为:“以土若石堰水为关空曰梁,曲簿为器,其口可入而不可出,以承梁空捕鱼者曰。而以曲簿为梁,令鱼可人而不可出谓之冒,冒非而其用如,故曰妇之,如吾苏(江苏)蟹之类是也。”这明白地说出了“曲梁”本身就是用竹薄作梁来围鱼,而非用土石来作梁。黄金贵教授以为:盖梁相配合,犹夫妇然。凡梁必设缺口,呈凹形,可暗喻妇;置于缺口,为补缺凸口之器,喻指夫。今惟置曲箔而无,较简陋易设,但鱼依然可留止而获,诚如朱骏声所言“非而其用如”,故《说文》等喻称为“寡妇之”,又申之曰“鱼所留”,以此对“曲梁”作形态、功能之描写。他最后总结说,冒是弯曲围插水中、不开缺口、无配合而能留止鱼、可单独捕鱼的曲梁或曲箔。(黄金贵,《古代文化词语辨考·寡妇之》)这样一解释,让人豁然开朗。《诗经》中提到的捕鱼方法之三是网捕鱼法。《新台》、《人》、《九哉》这三篇作品中都涉及到了这种方法。网捕鱼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说文解字》里说:“网,庖牺氏所结绳以渔也。”传说归传说,据柳志青、柳翔在《新石器时代早期华域先民的渔猎》一文中考证,新石器时代早期,先民就曾使用网坠和木浮标。“网”也很早就进入汉字系统,也能说明它的历史久远。(柳志青、柳翔,《新石器时代早期华域先民的渔猎》)商承《殷文字类编》谓甲骨文的“网”字,“像张网形”,左右两边是插在地上的竹竿,中间挂的是网。(商承,《殷文字类编》)可以看出先民是用网来捕猎鸟兽的,继而发明细孔网,后才用来捕鱼虾。这种方法不仅悠久,而且广泛多样,单就《说文解字》而言,其中共收“网”部字34个,新付字3个,重文12个。(孙玲玲,《<说文解字>“网”部字与古代渔猎文化》)此足见网的种类之多,正因种类之多,可推知使用之广。

  《诗经》里提到的网捕鱼,似乎只是布网的方式,没有撒网。“鱼网之设,鸿则离之”(《新台》),“施秽秽,坛发发”《人》,以及“九最之鱼”(《九最》),都是布网水中等鱼来上网。网众()至今常见,其形制就不必多言。而“九聂”的形制,历来众说纷纭。毛《传》:“九最,缨,小鱼之网也。”郑《笺》:“设九聂之网,乃后得之鱼。”似乎认为九最是一种大。《尔雅》:“缨谓之九哉,九最,鱼网也。”郭注《尔雅》:“九哉,今之百。”唐代陆德明《毛诗音义》(以下简称《音义》)也持此说:“今江南呼缨为百网也。”清代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以下简称《通释》)认为,缨、数一声之转,缨就是《孟子》所说的`“数”,就是密网。这正与毛《传》相同。按照诗义,以小网不可捕大鱼,喻朝廷之不知周公,处之不得其所。以此推究,九最解释为捕小鱼的网较为的当,且有《韩诗》的“九最,取虾也”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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