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身处学校还是步入社会,大家或多或少都接触过一些经典的诗歌吧,诗歌具有精炼含蓄的特点,起着反映社会生活、表达思想感情的作用。你还在找寻优秀经典的诗歌吗?以下是小编为大家收集的诗歌太阳吟赏析,仅供参考,欢迎大家阅读。
太阳吟
太阳啊,刺得我心痛的太阳!
又逼走了游子底一出还乡梦,
又加他十二个时辰底九曲回肠!
太阳啊,火一样烧着的太阳!
烘干了小草尖头底露水,
可烘得干游子底冷泪盈眶?
太阳啊,六龙骖驾的太阳!
省得我受这一天天底缓刑,
就把五年当一天跑完那又何妨?
太阳啊──神速的金乌──太阳!
让我骑着你每日绕行地球一周,
也便能天天望见一次家乡!
太阳啊,楼角新升的太阳!
不是刚从我们东方来的吗?
我的家乡此刻可都依然无恙?
太阳啊,我家乡来的太阳!
北京城里底官柳裹上一身秋了罢?
唉!我也憔悴的同深秋一样!
太阳啊,奔波不息的太阳!
你也好象无家可归似的呢。
啊!你我的身世一样地不堪设想!
太阳啊,自强不息的太阳!
大宇宙许就是你的家乡罢。
可能指示我我底家乡底方向?
太阳啊,这不象我的山川,太阳!
这里的风云另带一般颜色,
这里鸟儿唱的调子格外凄凉。
太阳啊,生命之火底太阳!
但是谁不知你是球东半底情热,
同时又是球西半底智光?
太阳啊,也是我家乡底太阳!
此刻我回不了我往日的家乡,
便认你为家乡也还得失相偿。
太阳啊,慈光普照的太阳!
往后我看见你时,就当回家一次,
我的家乡不在地下乃在天上!
赏析
《太阳吟》是闻一多的代表作之一。按刘烜《闻一多评传》之看法,当作于1992年9月下旬,即诗人赴美留学的两个月之后。(诗人于1992年7月赴美)同他这一时期创作的《孤雁》、《忆菊》、《晴朝》等诗一样,充分表现了他对故乡的殷切思念。《太阳吟》一诗共十二节,其间情绪跳跃转折、变化不定,我们最好分节解读。
诗的一至三节算作第一部分。写的是诗人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猛然间瞥见太阳而生出的一系列感想。于是,那聊以忘却乡愁的美梦消逝了,他又不得不回到这块陌生的土地,不得不透过窗户望着那黑气冲天的工业烟囱。现实生活的紧张感使他对无觉无知的酣梦格外钟情,尽管他并不能永远地陶醉在梦中,但这乍然醒来的强烈的不适感却也很自然地让人迁怒于物。在他看来,太阳的出现实在是太粗暴、太不近人情了,“刺得我的心痛”!那难捱的白日又要等多久才能结束呢?这个意思在前一首《晴朝》里已经有所表现。
然后,太阳的“热”也为诗人体验到了。太阳冉冉升起,大地逐渐为之增温,那些在花草丛中晶莹闪烁的露珠被烘烤干了。但是,给万物以生机的太阳于“我”又何干呢?诗人那迎风落泪的眼眶永远都是湿漉漉的,太阳的热度还远不足以将它们烘干。因为比起故土的温暖来,太阳的这点热度实在太不值一提了。自闻一多去国离乡以来,泪水就常常伴随着他度过了无数个寂寞孤独的日子。在《晴朝》中,诗人也说:“地球平稳地转着,一切的都向朝日微笑;我也不是不会笑,泪珠儿却先滚出来了。”不过,也有必要指出的是,太阳也烘不干的竟是诗人的“冷泪”,可见,这还不是《晴朝》中滚出来的“泪珠儿”,它们很可能是诗人梦乡的产物,在梦中见到了那想念已久的故乡,于是激动得泪如泉涌,等到早晨,这泪水就已经冰凉冰凉的了。
接着,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已经升入高空的太阳。他想到,这一天才刚刚开始,太阳还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再度没入地平线呢!这“九曲回肠”的“十二个时辰”实在太长太长,况且,他的留美生涯才刚刚的开始,还有漫长的五个年头啊!这整整的五年竟然也都要象这一天似的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度过,那又将是怎样的痛苦呀!1992年冬,闻一多在一封家书中写道:“一个有思想之中国青年,留居美国之滋味,非笔墨所能形容。……我乃有国之民,我有五千年之历史与文化,我有何不若彼美人者?将谓吾国人不能制杀人之枪炮遂不若彼之光明磊落乎?总之,彼之贱视吾国人者一言难尽。”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缓刑”吧?一般认为,诗人所说的“缓刑”就是洋人对中国人的欺侮和岐视,即“彼之贱视吾国人”,这在当时是的确存在的。而我又还想强调一点,即这样的“岐视”还并不一定都是生活态度上的,它更具有一层文化上的涵义。在二十世纪,西方文明已经达到它的鼎盛,实现了“现代化”的目标,而中国文化却仍然处于封建专制的统治之下,这一历史性的差距必然在各个民族之间造成不小的心理距离。西方人有他们目空一切的姿态,而中国人也可能产生极度敏锐的感觉,亦即所谓的“文化自卑感”。闻一多当时正处于这种“文化自卑感”的笼罩之中,越是在文化教育的实践中产生深深的自卑,他就愈可能极力维护祖国文化的尊严,而故土则是祖国文化的缩影,当然也就更是强烈地牵动他的情怀了。
以上是诗的第一个部分,这一部分集中写诗人对太阳的种种挑剔和不满,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怨。诗人迁怒于物,满腹怨气。
诗的四至六节属于第二部分。写诗人希望借助太阳的力量了解故乡的情况。
乍然醒来时的懵懂引出了万千怨愤,但这毕竟还毫无实际意义。太阳照旧每天升起,驱散人们的美梦,向大地播撒自己的热量,又依旧不紧不慢地完成着自己的使命,任何意气性的怨怒都于事无补。诗人逐渐清醒了过来,他望着高空里运行的太阳,不觉又为它俯瞰一切的优越地位而感慨起来。他幻想能够骑着太阳旅行,“天天望见一次家乡”;他又由太阳的东升西落,往复不已而想起了《淮南子》中的传说:“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入于虞渊之汜”这样说来,太阳就是刚刚来自东方大陆,来自诗人的故乡,想到这里,诗人似兴奋起来,他急切地向这位故乡的来客打探消息:“我的家乡此刻可都依然无恙?”“北京城里底官柳裹上一身秋了罢?”在诗人的人生经历中,“家乡”和“北京”是他感受最深的两个地方。“家乡”养育了他,给了他最初的启蒙教育,在后来又是他汲取中国传统文化营养的“二月庐”,自然也给了人伦的亲情和友善。“北京”则是他接受现代文化教育,发展成熟的地方,在北京清华学校就读之时,他还曾对学校多有不满,但时过境迁,同异国他乡的寂寞孤独比较起来,凡是东方古国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温馨迷人,让人追恋不已。
诗的七至九节构成了第三部分,写的是诗人与太阳互相认同,从而向他倾吐衷肠。
这思路依然是从太阳东升西落、整日往返不已、奔波不息当中引发出来的。诗人由“太阳”的劳碌奔波而想到了自己,继而猛然悟出了太阳与自己的相同命运:“你也好象无家可归似的呢。啊!你我的身世一样地不堪设想。”由自己的奔波劳苦、漂泊异乡而设想太阳也有同样境遇,这可以说是一种典型的自我平衡吧?如果高居万仞碧空之上的辉煌的太阳也一如“我”的命运,那么,“我”所承受的那份精神压力是否就理所当然地为之减轻了一些呢?
无论怎么说,诗人都的确是把太阳引为了同病相怜的知己,他开始向它倾吐自己的种种烦恼,希望得到太阳的帮助指点。诗人细细地讲述着自己对美国社会的感受:“这不象我的山川”,“这里的风云另带一般颜色,这里鸟儿唱的调子格外凄凉。”在《孤雁》里,诗人也曾有过类似的描述:“那里是苍鹰底领土”,“那鸷悍的霸王啊!他的锐利的指爪,已撕破了自然底面目,建筑起财力底窝巢”,“喝醉了弱者底鲜血,吐出些罪恶底黑烟”。
诗的十至十二节是第四部分,写诗人将太阳认作“家乡”,象崇拜家乡一样崇拜太阳。
第十节起着过渡性的作用。诗人说太阳兼有“球东半底情热”与“球西半底智光”。这也就是说,太阳已经不再是世界的旁观者,它本身也由这个世界的基本元素组成,带着东方或者西方的气质与修养,当然,也必定包含着“我家乡”的属性。故乡的文化、故乡的温情必定在旋转的太阳中有所显现。这样就推出了结论“太阳啊,也是我家乡底太阳!此刻我回不了我往日的家乡,便认你为家乡也还得失相偿。”诗人将心目中的故乡凝聚成某种精神的化身投射到了太阳身上。于是,每当太阳升起,也仿佛就是故乡的来到,“往后我看见你时,就当回家一次,我的家乡不在地上乃在天上!”至此,在心灵纠缠不已的“故乡情结”,得以释放和外化,它辉煌耀眼,运行在万里长空之上,更令人倾慕,令人崇拜。
对于“家乡”,闻一多曾在给吴景超的信中有过一段著名的解释:“我想你读完这两首诗,当不致误会。我想的是狭义的‘家’。不是!我所想的是中国的山川,中国的草木,中国的鸟兽,中国的屋宇──中国的人。”对此,我认为读者也应当有所分析。每位诗人、每个作家的情绪触动都是相当具体而实在的,作家、诗人从都不是面对一个抽象的概念抒情达志,在这里,狭义的“家”是具体实在的,而“中国”的一切则是抽象的和概念性的。我认为,在诗人的情绪启动之际,刺激着他灵魂,纠缠着他梦魂的无疑是实实在在的“家”,当然,随着他思绪的逐渐展开,理性成分逐渐增强,抽象意义的中国整体的“家”也就浮现了出来,并最后成了他诗歌的主体和归宿,这也是并不奇怪的。《太阳吟》如此,《孤雁》、《忆菊》之类何尝又不是如此。
这里也涉及到了这首诗的理性成分问题。《太阳吟》一诗,全是诗人对太阳产生的感想,如我们以上所分析的,诗的情绪变化多端,游走不定,一会儿是嫌厌,满腹怨气,一会儿又满怀希望,打听消息,一会儿呼为同类,认作知己,最后顶礼膜拜、奉为偶像。在一些情绪之转折之处,似也显示了某种理性的逻辑联系,但是,这些理性的成分均被诗人用充沛的激情包裹了起来,因此我们从整体上是难以感受到这些“异质”因素的存在的,这也是闻一多作为诗人最令人叹服的地方!
在艺术特色上,《太阳吟》亦有两处值得一提,其一是一韵到底,语言铿锵高亢,与《红烛》中大多数的无韵诗形成对比。无韵诗讲究的是自然天成,感情含蓄蕴藉,需要我们从字里行间去细细揣摩,而一韵到底的形式却将诗人的内在情愫凸现出来,给人极大的震撼力。其二是对“太阳”意象有人格化处理。在中国传统诗歌里,“太阳”大多作为自然背景中的一个有机元素存在,是自然整体性质的一个符号,并未取得与抒情主人公的平等地位。曾经热衷于西方浪漫主义诗歌的闻一多抛弃了这个传统,他将“太阳”从宇宙中抽取出来,赋予他人格化的色彩,在与自己平等的地位上互相对话,宇宙对于太阳,倒仿佛是它难以返回的“家乡”,这种取象、立象方式,无疑是对中国诗歌传统的一大开拓性贡献。
简介
闻一多(1899年11月24日—1946年7月15日),本名闻家骅,字友三,生于湖北浠水县巴河镇。中国近代诗人、学者、民盟盟员、民主战士。
1905年,进入绵葛轩小学读书。1912年,考入北京清华学校乙班。1914年6月,论文《名誉谈》发表。1919年2月,成为《清华学报》编辑。1920年,编成诗集《古瓦集》《真我集》。1923年3月16日,长诗《园内》写定;9月,出版第一本新诗集《红烛》。1924年6月,毕业于科罗拉多大学。1925年1月上旬,参与发起“中华戏剧改进社”;7月,诗《七子之歌》发表;9月,被聘为北京美术专门学校筹备专员。1927年2月,担任武汉国民革命军政治部艺术股长。1928年1月,诗集《死水》出版。1932年8月,任清华大学国文系教授。1936年1月,论文《离骚解诂》发表。1943年,组织十一学会。1945年3月,联名发表昆明文化界《关于挽救当前危局的主张》。1946年7月15日,在悼念李公朴的大会上,斥责国民党暗杀李公朴的罪行,当日下午被国民党特务杀害逝世,时年47岁。
2009年,闻一多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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