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不老,其实也就比我大两岁,我大学时高我一届的学长。曾经我一度认为老高有病。
第一次见老高,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我一个人去文学院报道,伸手递过填好的表格,接手的,正是老高。
“韩,彬。”老高接过表格,似笑非笑、阴阳怪气地念道。
“不好意思,那个字是念shan。”我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哦?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对方大笑。
“这人有病,如此无礼!”我在心里想着。
开学不久,学生社团招新,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校报记者团。进去后才知道,老高是下一届的预备团长。
“同志们,同学们,记者是神圣的,光荣的,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你们要牢记自己的职责,和黑暗做斗争!”第一次开会,老高在台上慷慨激昂。
“这人,没毛病吧?整得跟阶级斗争一样。” 身边有人小声嘀咕。
跟老高相处越久,越来越觉得他有病。
社团第一次出游,我们去了一个原生态的村庄。老高放弃了平坦的大道,选的是一条少有人烟的小路,怕出事,我们极力反对,老高却美其名曰:记者,要有探索精神。结果,因为这个探索,那天的路,我们走的心惊胆战。跋山涉水、穿石洞,更惊险的是老高带领我们走的那条夹在半山腰里的堤坝:山下是河,堤坝的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水渠,一不小心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学校校报一直由记者团负责,老高把这份报纸当成了战场,带着我们调查采访、做访谈;对于报纸,老高采用正规报社的制度,设立编辑委员会、定期召开评报会议;课外,老高还带着我们做活动,找商家拉活动赞助。学校的所有社团里,记者团是最累的。
私底下,不少学生抱怨:“这人,有毛病,干嘛要活那么累?”
大学几年,我跟老高是同事也是朋友。闲暇的时候我们经常在学校里散步、聊天。
老高说:“我最大的理想是做一名政治家,扫除社会的败类。”
老高说完,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有,病,短期之内不可能!”
说实话,老高有这样的理想我还是挺震惊的,可是,隐隐约约地又有一丝担心。
毕业之后,别的学长学姐都在忙着找工作,而老高却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我们去看他,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床、一椅、一个写字台,一个书柜。我走到书柜前,只见书柜里赫然摆着一本厚厚的《资本论》,除此之外,是一些政治、经济等我看不懂的书籍。
老高说,他要考研,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我的目光却落在老高的床上:床上仅有一条薄薄的被子。时值隆冬,我浑身上下全副武装,而在这个屋子里我还是觉得寒气逼人。
“你晚上怎么睡觉啊?这么冷……”看着老高空荡荡的房间,我很难受。而老高却“呵呵”一笑,接着说道:“我这叫,精神自赎。艰苦的环境能磨练人的意志!”
“你毛病啊你!”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却没有了骂他的力气。
那天,老高送我们离开,漫天飘雪。走在路上,我给老高说:“老高,你还是现实点吧,毕竟理想是虚无缥缈的,你还要吃饭,未来还要结婚,要养家,去找个合适你的工作好好上班吧!”老高没有说话,只是仰起头,迎接着飞舞的雪花。
再后来,我毕业,离开焦作到省城上班,跟老高的联系越来越少。只知道他进了一家投资公司,做理财顾问,而且做的还不错,那个时候,我以为老高想通了,现实了。然而,我错了。
毕业4年,我在省城渐渐安家,工作,这天,打开电脑,忽然收到老高的一条消息:妹子,有空来黑龙江吧!
我猛地一惊,老高乐呵呵地说到:妹子,我考上研究生了。他说,他还记得当初的理想。
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老高没病,我们有病。这么多年了,有谁还记得当初的理想呢?而老高却一直都记得,并且,一直都在努力,从不曾忘记。
其实,现在回头想想,我该感谢老高,是他教会了我勇气,让我学会承担。若不是当年他逼着我做很多我不敢做的事,或许到现在,我还是当初刚进大学里那个怯懦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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