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作家和网站发生了一些纠纷,我绝对站在作家这一边,但这样晒可怜和哀求式的反抗,能给作家争来多少尊严和利益,实在是让人不抱什么希望。
我算是一个有过一些经济生活经历的人,这话说得有点绕,简单地说,我干过许多行业,都跟挣钱这件事有关,再干脆直接点说,我干活的基本目的就是挣钱。二十年积累下来,虽说没发什么大财,但所有行业财来财去的路子,基本都能清楚。即便是没干过的行业,看一眼想一下也能明白,哦,这个是它的成本,哦,这个是它的利润,哦,这个是它能取巧的地儿。唯一搞不清楚的,就是这个文化艺术类。这个行业很奇特,什么都可以是无价之宝,什么都可以一钱不值。
世间的事就这么巧,偏是我搞不清楚的事,让我亲身经历了。我在06和07年发表过两篇小说,当时那叫一个兴奋,俨然以作家自居,在家里飘得眼里都没谁了,差点被轰出去自谋生路。
两篇小说都有稿费,一篇千把块,一篇几百块,看见自己的名字印在著名刊物上,感觉就是个狂喜,稿费是用不着计较的,都用来买书了,第一篇没经验,买得太多,连楼下小店店主都送过了,现在还剩着一摞子呢,第二篇又买少了,至今剩下一本绝版,宝贝一样收藏在书柜里,生怕万一遗失了,就没了传代的资本了。
稿费虽说是一分钱没落下,但我仍然算是幸运的,我的第一篇小说“想飞”,被一家影视公司看中了。我当时突然顿悟,原来写作是要这样发财的,稿费不算数,要卖版权。
当时恰逢我人在北京,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某个小影视公司的小老板找到我,请我吃了顿涮羊肉,当时对我的称呼是闲老师,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被称作老师,整个晚餐时间,我都以老师和作家自居,完全忘记了我之前是个什么人。
版权开价4000元,小老板说,这对于一个没名气的作家来说是最高的,您可以随便去打听行情。我呢,原本指望可以发大财的,没想到是这么个当吃不当用的数,也没兴趣满处打听水深水浅了,当时我刚到北京需要一台电脑,大概小一万块钱吧,我就想,如果我的作品,都卖不出一部电脑的价钱,那我就干脆让它变成礼品算了。
于是第二天我回话了,一万块。小老板听见我的开价很不高兴,说是闲老师咱们都是朋友了(吃了顿涮羊肉就是朋友了),你怎么能开这么高的价?我也很生气,心说我心里的价十万八万呢,我跟谁说去呀,于是坚持一万,离开了饭桌的我,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原生态,我又不是靠写小说吃饭的,你爱买不买。
结局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影视公司里有个小伙子,格外喜欢这个故事,当天下午拿着一万块买走了版权,弄得我心里难受半天,开出的价也收不回了,总有卖便宜了的感觉。一年多以后,电影拍出来在央视六套播出了,当我看完寄过来的光盘时,几乎呕血,因为这篇小说唯一的亮点就是结尾,而电影的结尾,因为审片的要求被改得面目全非,我看完后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擦掉我的名字。
再后来,我又有了写电视剧的机会,这个是最挣钱的,用一集多少钱,乘以多少集,还真是个数。可当我跟有关人员开过几次会之后,我相信我永远达不到人家的要求,电视剧是个集体创作的过程,导演,导演的哥们,投资商,投资商的朋友,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想让你表达他们想要的戏剧效果,我想,多少钱能买来我生产适合别人的思想呢?多少钱可以用来反复践踏我的劳动呢?结论是,放弃。
这就是我全部的“作家”经历,其中,有发表文章后的狂喜,有卖版权的谈判,有对自己作品拍成电影的期待,有写电视剧的机会。所有通过写作挣钱的流程,我几乎都走了一遍,但我最后的实际感受是,蓦然回首,一无所有。
创作是很艰苦的事,相信所有从事原创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文学和艺术,是人类用上帝给予的才华,对庸常生活的完美提炼,它是几千年以来,人类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长生不老药,当人们面对尘世间的黑暗,面对内心的孤独,面对死亡的恐惧的时候,可以有一种诉说,有一种呐喊,有一种宣泄。它是超越你看到的现实的,它是超越你所拥有的感受的,但是,它却能令你怦然心动,热泪满眶,或者哈哈大笑。所有来自文学艺术的表现,目的只有一个,让人们体验到心灵的颤动,让人们发现世界的美好,让人们可以分享来自内心的共鸣。
所以说,文学和艺术,是不可能以挣钱为目的而存在的,这是一个很悲催的结论,对于文学艺术来说,永远是钱过来来找它,而不是它去找钱,这是最根本的要素。写作和挣钱,说穿了,是姜太公和鱼的关系。
因此,我在有过一些写作和挣钱结合的经历之后,决定将写作和挣钱彻底切割开来。我认为我是最幸运的人,因为就在我发表过小说不久,博客横空出世,我找到了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写作平台。
就我个人的体会,写作的核心动力来自表达的欲望,文字的核心价值在于被阅读。对于我这个写作者来说,最大的喜悦,莫过于跟我的读者分享体会,所以,博客里的每一条评论带给我的幸福,远远超出了你们看我博客的快乐。
在这里,向伟大的作家们致敬!我是一个热爱文学的人,在人类漫长的生存过程中,文字是最有价值的发明,文学是人类梦想的泽国,文学好比是黑夜中的北斗,静谧地在夜空中闪亮着,指引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类,在孤独恐惧的现实生活中,可以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可以有一个栖息的精神乐园,文学永远是人类的无价之宝。
如果足够热爱,拜托作家们专心写作吧,只要有好作品,钱一定会自动找上门的,这是文学艺术界颠仆不变的真理。上帝赋予你常人没有的才华,你需要做的,只是专注于自己的内心,真诚地奉献。你专注了,你就是无价之宝,你想钱了,你就一钱不值。所以说,一个真正的文学艺术家,是不需要参与那些庸俗的经济活动的。
你爱与不爱,文学都在那里,不离不弃。你挣与不挣,钱都在那里,狰狞绚丽,你博与不博,我都在这里,等着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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