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租界上的“国学家”,以为做白话文的大抵是青年,总该没有看过古董书的,于是乎用了所谓“国学”来吓呼他们。《时报》上载着一篇署名“涵秋”的《文字感想》,其中有一段说:“新学家薄国学为不足道故为钩辀格磔之文以震其艰深也一读之欲呕再读之昏昏睡去矣”。
领教。我先前只以为“钩辀格磔”是古人用他来形容鹧鸪的啼声,并无别的深意思;亏得这《文字感想》,才明白这是怪鹧鸪啼得“艰深”了,以此责备他的。但无论如何,“艰深”却不能令人“欲呕”,闻鹧鸪啼而呕者,世固无之,即以文章论,“粤若稽古”,注释纷纭,“绎即东雍”,圈点不断,这总该可以算是艰深的了,可是也从未听说,有人因此反胃。呕吐的原因决不在乎别人文章的“艰深”,是在乎自己的身体里的,大约因为“国学”积蓄得太多,笔不及写,所以涌出来了罢。
“以震其艰深也”的“震”字,从国学的门外汉看来也不通,但也许是为手民所误的,因为排字印报也是新学,或者也不免要“以震其艰深”。
否则,如此“国学”,虽不艰深,却是恶作,真是“一读之欲呕”,再读之必呕矣。
国学国学,新学家既“薄为不足道”,国学家又道而不能亨,你真要道尽途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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