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我的确要幸运的多。我这个血气方刚的“蜡烛”,已整整在三尺讲台上“燃烧”了十七年,虽未“燃尽”,却落了个力不从心的病,仍在咬紧牙关,继续“燃烧”。
从重返校园那天起,我除了有一个从小父母就给起的名字外,还有一个大家一直没有掉口的“雅号”——“蜡烛”。“号”是社会有识之士早定的,也是全社会公民认可了的,要求了的,专指和我一样的“男女老少”们。要想摘掉恐怕没那么容易,就像孙悟空的“金箍”,“经”未随唐僧取回,怎能轻取?神通广大、又能奈何?岂知天外有天,天命难为啊!为了免除身心痛苦地折磨,也只好言听计从、不遗余力,无私“奉献”了。怨也只能怨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天生受苦命一个。
既入佛门,就该取经。
既是蜡烛,理应成灰。
这也难怪每当夜阑人静时,校园生活区的房间里,“蜡烛”们个个彻夜灯火通明。也惟有此时,你才觉得这个“雅号”果真名副其实,简直就是恰如其分;也惟有此时,你才会觉得工作着的“战友”们,此时真的有些不似“人”了,不是“肉体凡胎”,反而倒像“流泪”的“烛”了。凌晨,同感。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循规蹈矩而已。
当然,人家不取掉“雅号”就有不取的理由,古人不早就说过“蜡炬成灰泪始干”么。是“蜡烛”,就应该燃尽自己,照亮别人;是“蜡烛”,就应该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是“蜡烛”,就应该清贫一生,甘愿“流泪”。理是理,只是时代变了,旧的观念也该到变得时候了。反过来想想:“蜡烛”也需要不断添足“能量”,不断“充电”,这才能更好地照亮别人。何况蜡烛有长有短,有粗有细,而我本来就是其中最短最细的一根。我不想再做那种“流血”的“蜡烛”了,“流泪”那么久了,我担心自己“无物可流”。我想:只要能“照亮”别人,干嘛非得“牺牲”自己呢?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厦门大学教授易中天,他在“爱飞翔乡村教师培训活动”上海答问上和老师们有段精彩的对话:
“问:易老师您好!有人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不完全同。
易中天:我完全不同。
问:还有人说教师是“蜡烛”。我认为,教师有责任育人,但是我们不能承担全部的责任。不应该牺牲自己照亮别人,或者是社会眼睁睁看着老师牺牲,以消耗为代价,老师也是社会人。我的理解,如果非要比喻成照明工具的话,老师应该是有一套自身自带蓄电或者不用电却有照明功能的。
易中天:我同意。
问:对于“园丁”的比喻我个人很认同。因为园丁以养花种草养活自己,用自己的劳动换取美。
……
易中天:您请坐。如果一定要把老师做一个形象比喻的话,工程师、蜡烛、园丁,我都不同。因为他们共同的一点,是不把学生当人。灵魂工程师的说法,意思就是学生是一架机器,螺丝可以下下来,然后在里面修,否则你怎么可以塑造他的灵魂?他的灵魂是你可以用螺丝刀什么的改装吗?园丁还是不把学生当人,当花、当草。学生是人啊!所以我认为,最好的老师是学生的朋友,好朋友。(掌声)最好的老师是一片爱心对待自己的学生,然后跟他交流,伴随他成长。但是要记住,任何人的成长都是自个儿的事,谁都不能代替,更不能强迫。
……。”
摘录出这段对话,我只是想说千万不要把教师按庄子所讲的“至人”“神人”“圣人”的要求来规范,他们也是社会人,只是职业的角色与其他人不同而已,也需要吃喝拉撒。这时,有人站出来就要发问:教师不做“蜡烛”,那就做“春蚕”吧!
一提到“春蚕”,我就想到了李商隐“春蚕到死丝方尽”的诗句,我倒觉得自己还像一只“春蚕”,可我不愿做那种自私的“养蚕人”光叫“蚕”“吐丝”,不关心其能否“再吐”,能否“吐好”,“吐好”需求什么,还能“吐多久”的“可怜虫”。此外,我也不愿只为了“吐丝”,非要把自己禁闭进那么狭小的角落里,不见天日。作茧自缚“吐丝”,对于像我这样个性的人来说,无疑如杀鸡取卵般得不偿失。我不愿看到这样愚蠢的故事将恶性循环上演。
不做那样的“春蚕”也罢,似乎无路可走了,那也只能重操旧业了。只是希望大家能把“蜡烛”这个“雅号”改改,叫“电灯”,做“电灯”,岂不更好?反正也照亮别人。“电灯”好,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电能”供应,就无多少后顾之忧,好在能紧跟时代的步伐、进步的潮流。一想到这里,我真不想“蜡烛”般“流泪”,仅为了照亮别人,做个坐井观天的“井底蛙”,可怜可悲的“饿死鬼”,名副其实的“殉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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