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暖气烧得很旺。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穿很是单薄的衣服,趿着凉拖,在瓷砖地板上走来走去。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家。
我想我会对过往遗忘。现状的不适在慢慢地习惯。
一直想感谢一些朋友,在我人生颓靡的低谷给予的支持和帮助。比如Sam。
我对Sam原来并不认识,我们在陪客户吃饭的饭桌上遇见。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到底做什么样的工作,只知道他是设计院的,一个设计部门的小小负责。他总是穿休闲装,畅着衣扣,运动鞋,头发服贴,胡须青青,脸温和,显得随意毫不起眼。
我毫不回避自己喜欢以貌取人的习性。有的脸干净而不失阳光。有的脸沧桑而交汁阴影。还有的脸似经年雨水侵蚀的沟壑,爬满了岁月的纹路。相较而言,我喜欢睿智成熟。而Sam的脸是什么,我看不清楚。
因同一个项目,我们谈了一些构想。反反复复。一来二去中,就这么认识了。他给我留了名片,我礼节性地收好,装进我的包里。
后来熟悉了,知道他比我小四岁,西安人,是那种勤勤恳恳努力工作的老黄牛类型。他有一个很爱他的妻,一个三岁的女儿,他的妻子和女儿常年在深圳,也是说,因了工作,夫妻俩不得不两地分居。这些与我没有多大关系,我知道那是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会因为朋友的幸福而祝福,这是我与朋友相处的最是基本的原则。
他嘴巴挺甜的,很有眼色,总是姐长姐短地叫我,所以我们熟悉得很快。渐渐地,我也能和他畅开心扉的交流,表达对现状的不满。这个设计院男子,细心的倾听。他建议我考注册测绘师,评工程师职称,还推荐了好多专业的课件给我,给我勾职称英语阅读的考题。他说你必须奋斗,努力,只要你坚持,未来会很美好,相信我。
Sam,你觉得我行吗?
你行,我会陪你一起复习,考试。
他的眼神坚定,我觉得踏实,我听到Sam对我的肯定与认可。
复习学习的日子将我的寂寞塞得满满,我感觉充实,我将自己掌控。我强迫自己读一些生涩的英文句子,去想一些未来要实现的愿望。比如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业务主管,如果有了工程师证,虽然不会发大财,可我的薪水还是会有所上浮。我喜欢自己赚钱,可以由自己的性子随意挥霍,出手就是上千块钱的裙子,进环境幽雅的高档场所。
深夜的时候,我感觉寂寞,我的脾气也变得狂躁,我跟Sam打电话,说我的近况。我说我被上司在大会批评,我与单位同事关系紧张,我还说我对英文跟本没有信心,我对考试惶恐。我觉得自己简直一无事处,才处处遭人排挤。
Sam鼓励我,凝姐,面对现实,相信自己,关于在职场,少说多做,永远是千古不变的衡律,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你要相信自己,你一定行。我极度不耐烦起来,我说,你少废话好不好,没人当你是哑巴。电话那端,我听到Sam深深的一声叹息。
那夜雨声很大,我打开窗的一角,听雨哗哗哗哗。间隙,有雨丝飘进,打在我的皮肤上,很轻地渗进我心脏的血液。漆黑的夜里我什么也看不见,整个城市被大雨淹没,只听到雨涮涮涮涮的声音。大雨让我的心脏和血液激烈地跳动,我知道灯火阑珊处的Sam一定还没有睡,他还在对着电脑听一章又一章的专业课件。那一瞬间我突然好想给他再拨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可以对那些职场的勾心斗角满不在乎,我可以平复自己的心情每天学一点英语单词,我关了窗,放下窗帘,感觉自己充满了活力和激情。
手刚触摸到电话,铃声就刺耳地响起,我顺手接起,正是Sam熟悉的声音。他说,凝姐,外面的雨好大,记得把窗户关严实了。我说:Sam,你说的对,关于在职场,少说多做!
我们煲了好久的电话。我感觉热血沸腾,觉得自己愈来愈依赖。Sam的上进给我力量,我需要有斗志的人不断地将我鞭策,给我鼓舞,我害怕与社会脱节。后来的那段日子,我们通过邮件联系频繁,所谈的话题都与专业相关,偶然也会问好,嘘寒问暖,但很少见面。
和Sam来往让我快乐。一个淳朴、上进的青年总是令人徒生好感。久了,两个人已无拘,偶然会一起吃饭。在他面前,我感觉放松,说起话来更是端来直去,口无遮拦。比如有一次一起吃饭,我问他,Sam,你似乎喜欢比你年龄大的女子,我怀疑你的处男之身也给了一位姐姐,对不对?他的脸腾地红了,就连笑容都是扭捏,我感觉好玩,不禁大笑。
还别说,我随口的一句话得到了验证。Sam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高三的时候,有点傻,认识一位二十六岁的姐姐。
我突然觉得有点诧异,心理突然温暖,傻气的Sam,是什么让你对我心不设防?
后来我们一起参加计算机模块考试,临考前的那晚我感觉焦虑。我一直记得那种心神不宁的飘忽,思绪凝滞,顾此失彼。那夜风很大,满地落叶,我突然跟他打电话,吱吱唔唔。在他的追问下,我说我没什么事情,只是随便胡乱地打电话。他知道这不符合我一贯的行为作风,因为我从来没有主动跟他拨过任何电话。他调侃地笑说,怎么,凝姐,想念我啦?我像做贼一样赶紧挂断电话,我听见自己的呼吸急促,寂寞在心房里升腾弥漫!
是的,没人看见我的寂寞。我的表相冷淡与世无争。没有人知道我是单身,带一个五岁的男孩,不停地搬家,颠沛流离,而且还抽烟,喝酒,常期的失眠。
那夜我睡下后,反复地做梦,我梦见我抱着一个男子不停地哭,那种惆怅的疼痛将我一次次惊醒,醒时,眼角里还浸染着泪迹。我知道所流失的再也追不回来了,它只会不停地让我梦魇。远逝的最好遗忘,能抛弃的就抛弃吧,我期待结局的美好。
第二天考试的时候,还在路上,突然大雨,而且寒冷。找到考场的时候,我的浑身已经湿透。我听到有人在轻唤我的名字,我看到他披着雨衣,正站在考场的门口。他将一把雨伞递给我,又将一件宽大的男式外衣塞进我的怀里,掉头离去。一种温柔的情愫蔓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发现我的快乐里夹杂着莫名的苦涩。
下了考场,雨已停驻。我说, Sam,你得叫我姐。
算了吧,我觉得你只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他望着我,安静地说。
去你的,谁稀罕。可是一转身,我突然想掉泪。
走吧,我们一起吃饭,庆贺考试圆满。他笑着说。
坐在他电动摩托车的后座,掠过街巷里喧嚣的人声,我感觉自己有点醉,心里有一团火在烧,焦灼不安。
他宽大的男式外衣穿在我寂寞的身体上,风兜起,我将袖子伸到自己的鼻子下嗅,能闻见一种好闻的男人的味道。我将脸轻轻地贴在他的后背,轻微惆怅,有些人注定不属于自己,他只是一缕阳光,转瞬即逝。我听见自己内心轻轻的一声叹息。
万达广场里人声鼎沸,临搭的舞台在雨过的天里显得一片清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俊俏男子拿着麦在舞台上盛情地促销,引得许多百无聊赖的人纵情围观。我们从人群外穿过的时候,我看到一对男女在人窝里不动声色地四目凝视,她的脸轻仰,表情纯净,旁若无人地垫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地碰了碰,迅疾离开,然后她抽出她的手,转头离去,只是几步,又频频回头,淡淡的笑容眼波荡漾,掩不住一腔的柔情蜜意……
混杂在人群里,这一幕被我尽收眼底,喧嚣被过滤,我听不见吵杂声风声,嘴角凝着下意识的笑容,浑身却是一片冰凉。我知道,爱是我的软肋。
我的身边也曾躺过一个男子,可是每当醒来,我都会发现他很陌生。那个长相还算英俊的男子,他的脸上流转着木然的表情,我看着他,心会刺痛。裹着皮囊的两个灵魂,像两条永无交集的平行线。他触摸不到我的灵魂,我也抵达不到他的对岸,我唯一掌控的,只是彼此肌肤的温度。我在阳光的眩晕中一次次流出温暖的眼泪。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我断定其实我根本就不爱他,拙劣的演技无法继续,于是在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我瞟了他一眼后终于离去。我一直记得天寒地冻的那个冬夜,我的心很是寒冷。
凝姐,你相信爱情吗?我听到Sam轻柔的声音。
我相信。我相信爱一直一直在,过去,现在,未来,永永远远!
什么时候跟我讲一讲你的爱情?凝姐。
去去去去,小孩子家家地。
看着我的眼睛。他一脚撑地,回过身子,很是认真地望着我。
Sam,我的爱已经死亡,从此不再。我躲闪着那汪潭,笑容像花朵一样枯萎。
是啊,我唯一的爱情已经死亡,我很清楚我也曾深深爱过。望着Sam期待探询的眼神,我不想再说什么,疼痛的心筑起一道防卫的堤。
我看着他,然后跳下他摩托车的后座,脱了他的大衣,穿过街心十字的斑马线。融在人海里。我如此寂寞,寒冷,可是这一刻,我知道我的身后有一双温暖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城市的建筑华丽,人情冷淡,我深陷其里无力自拔。灵魂不停地漂泊,寂寞夜夜地轮回,涂上鲜亮的唇彩,不知为谁?
继续地沉溺在日子的贫乏里,送别一个又一个平淡无奇的白天和黑夜。我微笑的端起那杯红色的酒杯,麻醉的心瞬间天真。好久了,没有和Sam联系,也没有收到他只言片语的邮件,似乎彼此从不曾来过对方的世界。我一直坚持自己的自傲,从不主动地惊扰任何熟知的人。他在哪里?一个回头,他已不见。我在空荡荡的夜里不停斟酒。西安是座空城。我对爱免疫。我能直面花的凋零。我们只是彼此路过。我们的往来是空洞的,没有承诺。不再期待感情。心刺痛,以为就这样地,我们将彼此淡忘。
一次正在上班的时候,手机在响,意外,居然是Sam打来的电话。
Sam,你在哪里?
在你单位的外面。
怎么?有什么事情?我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要不,你等会,我马上下来。
我看见Sam斜着身子,靠在他经常骑的摩托车上。他脸色憔悴头发乱糟,雨水顺着发梢在他的脸上淌,肩上湿漉漉一片。这个男子,他一定受了什么伤害。
我撑了伞,站在街边。
他直起身子说,我和她吵架了。
我马上明白了。哪有夫妻不吵架的,过两天就会好。
不,这次很严重,你不懂,不懂。他说话的语气有气无力,毫不隐晦的暴露着他的伤心。
我说,你冷静。
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办?她要和我离婚,如果有一天我离婚了,你说,你会嫁给我吗?Sam的语言里满是失魂落魄。
别扯了,你开什么玩笑啊,Sam。那是你家庭的事情,请别牵扯我。
我说的是假如,回答我,你会考虑我吗?他在期待的望着我。
我感觉到问题的严重,大脑在飞快地旋转。工作孩子孩子工作,千篇一律的贫乏,这是我反复做的事情,一目了然。还有就是吃饭睡觉,就是等死。从未觉得会有一个伴侣会出现在我的生活,打破我的孤独。我想骨子里我还是需要有那么的一个人,在雨里给我送一把伞,每天每夜的守在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看着我渐渐地沧桑。可是,那个人不是他!
我想我不会捡别人剩下的丢弃的东西,任何。你应该懂得,Sam。我不露声色。
哦,连你也不要我。他如遭了重创,表情灰暗而失落。
Sam,听我说,你会好起来的,会好的,这是暂时的现象。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他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偶而也会微笑,与午间判若两人。
我想你得过正常的家庭生活,如果你拒绝,你会一辈子孤独。Sam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怜惜。我感觉到一个男子的宠爱。他在宠爱我。我想男子大抵都会对需要保护的柔弱女子充满爱欲。我知道,这是一个真心关心我的男子。他窥见了我内心的苍白和颓废。
我不想和眼前的这个男人讨论自己纯私人的话题,他只是我前进路上的加油站,我不能解释这种感觉。那是一种无法触摸的味道,不是爱,不是婚姻,也不是纯粹的友谊,可是,他真切地进入过我的灵魂。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我不会惧怕孤独,Sam。他的表情诧异,瞬间黯然。
我看到城里的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暧昧闪烁。陌生的人群来来往往,瞬间消失。
我要走了,Sam。
嗯,记得要联系,好吗?
好。
在站台等车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说话。车来了,我拥进班车里,朝他挥手。
我望着车窗外的Sam,他的眼神像风一样掠过我的头发。想起过马路的时候,他轻轻的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到马路的对面,以后各自散开
。我知道一个人漂泊太久,会很疲倦,可是,我痴迷流浪的荒凉。
是,没有谁能将我带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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